第7章 如何寻一良人?

从真州运来的十几箱东西,一一抬到了跟前,曹氏才稍稍正色,打起了几分精神,问了走上前来的青衣小厮。

“这回又送了什么来?”

方才,林翡远远儿地,就瞧见了一抹粉艳倩影,窈窕淑静地坐在那处,乍一眼风流万端、幽然沉韵,就如一副古画里走出来的绝色佳人。

不由一阵恍惚,心内起了微澜。

这会儿到了跟前,乍一眼看去,更是心惊不已!

这天下美人殊胜,难见此一颜色。

她是谁?

这乖顺坐着的一位夫人,她竟是如此的美艳!

她吃着糕饼,悄然望过来,似要惊了他的魂魄一般。

美得不似凡人!

林翡讶异不已,这四品地方武官家里头,竟藏了这么一位红尘娇艳妾,这样一位绝代佳人!

再细看,才有些了然,却更是惊到了他。

这刹那,这一眼,便就倾倒了他神魂的美人,竟与那恼人的小娘子,那个粗蛮、无礼的谢五宛然同一副皮相!

只更添了一番勾动人心、成熟的风韵。

一时间,向来清冷自持的林翡,众人口中不近女色的林小哥,他竟也犯了迷糊。

痴呆了片刻后,才想起夫人的问话。

上前一步,恭敬行了礼。

他微颌首,又替家中主人跟谢宅亲家母问过好,捎了几句话。

之后,才命人一一开箱,有条不紊地,逐个介绍了东西。

曹氏兴致不高,一边听着,一边端起小竹桌上的凉茶喝了两口,喝罢茶水,才对着这小厮道,“送什么不打紧,我这俩闺女自打回门后,就没怎么回来看望过。我这做母亲的,哪有不想念的道理?”

见这林家小厮点头,表示会传达她的惦念后,曹氏这才像是松了口气,又顺口问了一句,“你家公子身子可好些?”

“承蒙您关心,有少夫人贴身照料,我家公子如今那病也好多了,这半月都不咳嗽了。”

“那就好!你们先下下去歇着吧,这一路辛苦了!”

曹氏说完,示意芝兰给了些赏钱,便让她领着这一众真州远道而来的下人们去外院喝茶歇息去了。

梅姨娘笑眼随了那远去的背影,望了两眼。

她心下有些乐呵。

这小厮生的真不赖,怪俊的,瞧着也挺乖。不过……

方才,他若有似无地看过来,瞧着她的那般失魂模样,约莫这小子也没多规矩。还是个真州来的家仆,一个远乡旁人家的孩子,他便长得再好,细细想来,似乎也不大妥帖。

虽知她那色迷心窍的蠢丫头可想不到旁的,保不准就一眼欢喜了人家,可梅姨娘左右一思量,还是打消了给自个儿那谢五讨人的想法。

非是嫌他不好,而是他这样的好,却身为下人。

譬如当年的自己,梅姨娘晓得他各种不自主,也不想多有为难。

倒也不是介意他出身轻微,有个安稳差事做着,也就不错了。她这做母亲的也没个痴心妄想,只巴望丫头能寻个令她开怀的意中人,明媒正娶地嫁过去,给人做个名正言顺的正房妻子,他二人恩爱相守也就罢了。

大门大户的,哪里真是个好的容身之处呢?

她丫头的性子她自个儿晓得,这样顽劣任性的孩子,若是去了规矩多的人家,做妻万万使不得,做妾那更是要命,只能寻个清贫自在地。

图个平安。

丫头既痴心,恋慕好容色,那便就这一点,合了她的心意吧。

梅姨娘也心知自个儿几分力量,丫头眼看今年就要及笄,婚事却迟迟没着落,夫人不管,老爷推脱,她自是出不了几分力气,也只能把条件往低了放。

好在她这丫头,条件好点儿的,人家那可是容不下的!

逆女如小兽,寻个善心宽厚的人家,找个只冷热疼她的夫婿,已是再好不过了。

她还要个俊俏的呢!

梅姨娘心内发笑,她这厉害丫头眼高手低,直把自己比作嫡女千金小姐,从不轻薄自己哪怕半分,更何况出嫁这一头等大事呢,这丫头也能亏了自个儿?

就连清怜、芙安,夫人背靠扬州曹府,给找的两家鸿商富贾、荣华人家,她竟还嗤之以鼻,这样的竟还瞧不上呢,真真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个儿骨头值几个钱儿!

要忽悠她去个寻常人家,嫁个平头百姓,可不得来个男美人给可劲儿地去迷惑、引诱了她?

方才,那真州来的林家小厮,有模有样、温恭有礼,看来也还真不错。

只这般人物,这样的年纪,如何不早早被人惦记了去。

况且,她又离不得谢宅,如何能把这样的丫头一个人嫁去真州呢?

那是万万不可的。

可要去讨这样的人物过来,谢林两家,各处要人出头走动,她一个不中用的姨娘,领着一个不听话、不讨喜的丫头,怕也只能落得个难看收场,且这辈子都会落人笑柄,连个下人小厮都瞧不上她娘儿俩,不要她丫头。

这又如何敢出面呢?

梅姨娘知晓这个道理,她虽生的极美,可极少人真的爱她、护她,这世间待她凉薄如斯,一如她夜间捣碎在盆里的凤仙花。

想染指的多,望她碎、望她烂掉的多。

旁人不喜她,便是一桩神赐的良缘,天成的佳话,人家也是不愿顺水推舟,给她成人之美的。

她又如何不晓得。

世人眼光最是伤人,梅姨娘自知无慧无能,也只好委屈她这心气高的丫头了,她这做娘亲的却也想得开,去个无名清贫户,给人做个欢喜新娘,也未曾不好。

也由此,看这林家小厮也不错,可即便是这样的下人,她竟也自觉够不着他。

梅姨娘心内暗暗叹息。

罢了,天下间,模样俊的也不少。

她收回目光,又笑盈盈瞧夫人,亦是那般顺眼、讨喜的模样。

遣走了林家人,曹氏看着眼前列在地上的十几箱东西,吩咐了下人,“两位姑娘从真州捎了些东西,去叫春明、金琬过来,挑些看得上的拿走。”

“是,奴婢这就去叫两位小姐!”

见那通报的丫头去了,想着冰妩的亲事,一直安静着的梅姨娘这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

端起凉茶咕咚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用帕子拭了唇角后,才对着夫人几分惋惜,“两位姑娘貌美如花,可怜远嫁扬州,一年到头见不到一面,原就得了这些个丝物茶糕,也真真令人心寒……”

说完,眼风扫过曹氏。

曹氏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不用小梅花说,她自个儿现在想来,多少也有些后悔。

谢家五个女儿哪个生的不好?她身下的大女儿春明雍容华美,金琬更是贵美绝伦。被她嫁出去的这两位姑娘,虽资质差些,倒也不赖。

她们生母那短命的许三妹,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比她的小梅花还是差的远了去了,可当初也还不是把老爷给迷得团团转?

这许三妹虽可恨,可给她生的两位闺女才貌兼备,也是她后面教养的好。二姑娘谢清怜,尤为清丽,宛如一朵清水白莲,是个清净脱俗的女儿家。她四妹妹谢芙安,人也如其母,静美殊胜,淡雅识礼。

清怜、芙安这两位,哪一个单挑出来,站在一堆贵女小娘子里,不是扎眼、出彩的明珠呢?

家里的姑娘,也只一个不好。

抬眼看了边儿上,这美艳得上不了台面的小梅花,曹氏眼底不禁有些复杂起来。

这妖精生的女崽,跟她自个儿一个模子出的,也十分之美、十分之迷惑人,只……曹氏下意识蹙了眉心。

她一想到那五姑娘,其他姑娘便越发可爱起来。

可爱得多了!

就她不好!

就这一个谢五!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曹氏也是发自深心,点了头,“清怜、芙安是可惜了,许三妹走的早,这俩姑娘也算是我亲生的。”

宋、林两家,虽说是真州商户里还算可以的,可这两位新姑爷到底有些毛病。

曹氏知道,这事儿让这姐妹俩心生了芥蒂,这才这么死心地,竟是一人都不肯归家。

富家子弟多流连花丛,风流浪荡些,芙安嫁得也还说的过去。

可二姑爷林家公子却是个常年咯血的痨病鬼,媒婆那头只说是个小毛病,就这么瞒着清怜给嫁了过去。

念在宋、林乃真州世交,也就索性来了个好事成双,一起给接的亲,嫁娶大事多有忙乱,哪里想到太多,她错就错在没多去打听个一二。

曹氏现在想来,才感到不值,这两门亲事定的兴许过于仓促。她也怪那许三妹,这两个嫁出去的丫头,身上都有这小娘的影子。

曹氏恨清怜、芙安的这位生母,也才疏忽了她俩的婚事。

当年,她这一当家主母,能接纳许三妹和她两个女孩儿进门,也已是天大的宽容。这三妹妹倒好,仗着是老爷的少年青梅、心上人,竟闹着要与她做平妻。律法条例都没平妻这一出,老爷竟也跟她作对,让她这个正房夫人体谅!

害她当初好一腔幽怨。

好在这许三妹恶人有恶报,也生不出儿子,她便趁机将陪嫁丫头小梅花顺手送给了老爷,不为别的,只为膈应那一腔痴情、自诩和老爷真情、真爱的这位许家三妹妹。

这个可恨、可气的三妹妹,一朝也病倒了,在老爷沉溺在新欢的怀抱里,忘情纵乐、逍遥快活的一个个夜晚里,她被病苦、心魔生生折磨至死。

古来,烈女最恨。毒的,便是一个情字。

曹氏没有复仇的快感,她当年也是不悔的,这个女人,用情毒她,她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

她非是恶人。

许三妹一撒手,可原本的恨,却未消,曹氏心头那股堵塞的闷气,很长一段时间,总也顺不了。

刺儿也拔不出。

那会儿,她连看可怜的小梅花也是极不顺眼,又爱又恨的,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时隔多年,她虽还是念着许三妹,看清怜、芙安不自在,可也算是明白了过来。

病死的许三妹没有错。

可怜的小梅花也没有。

她这个正房妻子,于情于理,也是没有错的。

错的只有一个,她不该高看了老爷,错把这寻常俗男子,当成了天上地下一个理想的夫君。

她以为寻的是良人。

可这样一个多情重欲、好色负心的软弱薄情汉,他比她恨之入骨,自以为是贱人、狐狸精的痴心刚烈的许三妹都差远了!

曹氏悔不该当年一双眼睛像是被蒙住了,只看得一副清俊迷人好皮相,看得他关怀体贴、待人有礼,官职体面、行事稳妥……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有,老爷也确实样样挑不出错。

可曹氏还是恨当年是瞎了眼睛,他虽什么都好,好相貌、好性子……可日子过的,是心呐!

许三妹之后,她真不若未嫁时。

如何寻一良人呢?

清怜、芙安不该怨她的。

瞧着再好的男人,又能如何呢?

他连那许三妹都不如!

嫁个安稳的,也就罢了,男人都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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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佳人
连载中卿知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