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疑惑，“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言观月话头噎住，没再多说。
屋里安静了会儿，只有蒸腾的白烟。
言听云转头去找茶叶了，鬼王静静坐在桌边，气氛还挺自在。言观月盯着面前熟悉而斑驳的桌面，有些出神。
门突然“吱呀”一开。一道明媚的声音闯入：“听云！我把院子里的小鸡仔全都孵出来……诶？”
柏江拢着一窝小鸡仔，笑眯眯，“观月回来了？”
言观月起身，“柏……先生。”
鬼王跟着望过去，目光停在柏江身上，若有所思。
柏江：^^？
言观月也察觉到，扭头轻声，“怎么了？”
鬼王收回目光，“无事。”
停顿两秒，柏江走进来，“回来看听云？”
言观月点头，柏江拢着一窝鸡仔坐下，明澈的眼在他身上落了息，又笑容澹澹，“还有事找老师？”
言观月一愣，垂睫，“嗯。”
鬼王侧目，静静盯，“？”
言观月呼吸微不可察地乱了瞬，却没解释什么。柏江看了两眼，笑了笑，埋下头补瞌睡了，只剩鬼王还看着他。
言观月的侧脸映了点晨光。
他生了双凤眼，显得清冷疏离。唇却抿着，微微下压，有种悲悯心软的味道。
鬼王视线落在了他唇上。
静默中，桌上忽然“哐当”一声。言听云放上茶壶，偷偷觑觑，也在桌边坐下。她隐约感觉气氛微妙，但又说不出微妙在哪儿。
三人一时都没说话。
隔了会儿，言听云没憋住，清清嗓子，“那个，哥。你…起这么早，不累吗？”
言观月一瞬锐利，“你在想什么。”
鬼王坐直了点，贴心出声，“昨天太晚了，他很矜持……”
言观月听得手一抖。正好屋门“哐”地推开，他抬头，就看林宿和贺振翎出现在门口，林宿睡眼惺忪，慵懒地拢着袖子。
耳侧飘落声轻叹，鬼王毫不掩饰地投去一道艳羡的目光。
“……”言观月眉心一跳，忙打断，“林先生，贺先生。”
林宿打了个小哈欠，“早。”
言观月沉默了两秒，他指尖紧了紧，随后起身，“林先生，我们可以出去谈一下吗？”
林宿看向他，“好。”
明亮的日光落满了后院。
林宿没说话，揣着袖等他先开口。
言观月来之前就酝酿了很久，现在站在这里，却依旧没想好要说什么。好像有无数纷乱的画面从脑中闪过，还有冰凉的抚摸和吻。
他强行定下神，将思绪拉回：
“村子毁了大半，族人早上来家里找过听云麻烦，鬼王设了结界，他们没能进来。”
“那你之后是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村里不可能再待下去，听云也不能去鬼界。更何况，成亲的事……”
“你的想法，还是没变吗？”
言观月心跳猛地快了两拍。
简单的一个音节堵在喉头。明明昨晚止住最后一步时，他想的就是也许会解除婚约——总不能什么都做了，他最后却拍拍屁股走人。
他沉默了，林宿也没催他。
片刻，他避开正面回答，“能解吗？”
“你想解除婚约？”
“我…”
跟前好像笑了，“我尊重你的意愿。”
言观月有种心事被洞悉的燥意，他尽量理智地问，“解除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如果是双方自愿，不会。”
双方自愿。
鬼王会愿意吗？
不会。这个答案似乎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他脑海里，就像鬼王向来坦然而理所当然地，把他当作了终生伴侣。
那他呢？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偏离了他一直以来的人生规划。
言观月知道，眼前的人几乎无所不能。如果他开口，一定能让他回到“正轨”……
他想着，胸口却有些发紧。
“不急。”跟前忽而温声，林宿团着雪泥马，“婚姻大事，慢慢想。”
言观月抬眸，舒了口气，“…好。”
他们聊完回到屋里。
刚坐下，一杯热茶就推来。鬼王开口，“你去太久，吾帮你重新倒了杯热的。”
澄澈的茶汤晃动在眼底。
言观月轻声，“谢谢，我自己来。”
鬼王蹙眉，“成亲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
“……”
周围几道视线都惊叹地落来。
言观月竭力忽视，抿了口茶，那些视线又适时地撤开。说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抬眼看去，就看林宿自然地把茶杯推给贺会长。贺会长看了眼，笑了下。
言观月移开视线。
滚热微涩的茶汤在嘴里抿开，他想：也许像那样，才是正常的情侣模式。
…
思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娟婶来了。
村里在召集族人，不知道又准备搞什么事。言观月心底沉了下来，面色凝重。鬼王起身就想刮去祠堂，但被林宿制止下来。
鬼王想了想，觉得也对，“吾才新婚燕尔。”
说完还朝他看了一眼。
言观月，“……”
屋里都齐齐静了瞬，言听云猫在一边，目光暗中闪动。言观月默然移开视线，沉重的心口却莫名松动了点。
一只手圈住他手腕，鬼王点头，“我们回去了。”
5.
回到魕山府邸。
鬼王拉着言观月一路回主屋。
这还是言观月头一次看到白天的鬼王府，整座府邸很大，古色古香，就像是古代大户人家的府院一样。
但他这会儿暂时无心观赏。
他心头挂着族里的事，直到被鬼王拉回屋里坐下，一只冰凉的手按开他的眉心，他才回过神：
“不必发愁。”
鬼王喑哑的声线淡淡落下。
言观月抬头看去，鬼王细长的眼睫垂着，乌发光泽柔顺地披在身后。青白的手瘦而有力，缓缓收回宽大的袖口。
“有两位官老爷在，出不了事。”
“你是指，林先生跟贺会长？”
“是。”
言观月明智地没有追问，沉默了下来。
跟前忽而又开口，“吾也在。”
他心头一动，一双手又重新拉过他。身侧窸窣声响，鬼王也坐在床榻边，牵住他的手认真地望来：
“那些族人不值得你忧心，你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
握着他的手是凉的，言观月却像是被烫到。他前二十几年都被氏族所捆绑着，囿于山坳。现在鬼王却告诉他，那些人不值得。
言观月心口发热，声音蓦地哽在喉咙口。
“…嗯。”
鬼王停顿两秒，又拉起他的手，侧头亲在手腕内侧。安抚一般，唇碰了碰，点点流连，“比如，我们的洞房大事。”
言观月，“……”
鬼王垂眼细吻，“你考虑得如何？”
言观月指尖一蜷，心跳快了点，“族里的事还没解决，我现在——”
“吾知道，不是现在。”
鬼王自亲吻间抬眼，直直看向他，“等解决完那些阻……族人。你可愿意？”
言观月呼吸急促了点，腕间的脉搏都传到了相贴的唇上。他猜鬼王一定感觉到了，因为吻他的唇也热了起来。
他现在是清醒的，知道这是一个承诺。
和之前“莫名其妙”缔结的阴亲契约不一样，这个承诺更为正式、庄重。一旦答应了，他就不会再反悔。
鬼王还在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言观月头一次被情感左右，理智的弦已经绷到了极致。他从来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现在却怕伤害到一只鬼……
这算什么？
他心绪剧烈地动摇着，在一瞬间终于越过理性，声音冲出口：“我……”
轰隆——！！！
外面突然一阵巨响，地动山摇。
冲天的鬼气自山脚下腾起，遮天蔽日一般，笼罩了整片天空。
言观月惊了瞬，凝重起身，“发生了什么？”
手一下从鬼王掌中抽离。
剧烈的震动还在持续，身侧却没有回话。
言观月望了几秒回头，就看一团比窗外浓稠数十倍的鬼气凝结了起来。鬼王眼神都变了，盯着外面森然起身：
“吾、也、想、知、道。”
鬼王：本来就心急。▼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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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振翎：正常的情侣模式，我们吗？(面无表情)
困困：=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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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命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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