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宛瑶进来时瞧见这情形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急忙忙欠了欠身,语气急促道:“大伯父,瑶儿失礼,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还请容我说句公道话。”
她急急慌慌闯进来,这副模样却让容濯瑜动容。虽有大半缘故是不想让容乐玫耀武扬威,但也有些缘故是不让堂姐蒙受冤屈。
容濯瑜早早吩咐让她在院外候着,届时必然会起了争执,非要到最后的要紧时候才进来。
但容宛瑶听到前头容乐玫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又加上柳氏在旁煽风点火,她哪里忍得住?
方才在外头她就想,若是换成是她早会觉得委屈不甘心了。果然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柳小娘虽然不是正室嫡妻,可果真是好手段,不是个好对付的,素日能与自家阿娘打擂台的人,欺负起人来也是头头是道。
容乐玫被她忽然闯进来一惊,她柳眉一挑,如今可是在兰芝阁里,有人撑腰,她什么都不怕。
“你来做什么?这是我们长房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容乐玫不禁冷笑两声,居高临下道,“该不会是为了巴结长姐,什么样的谎话都能说出来吧。”
容乐玫还意识不到情形,可容云瑰隐隐觉得不对,心上突突的。
方才容濯瑜拍了拍手,容宛瑶听见动静才带着人闯进来,这副架势明显是二人早有串通。
她心思一贯细密,仔细观察,容宛瑶身后跟着的根本不是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
容云瑰愈发觉得不对,给自家阿娘柳氏使了个眼色,柳氏自也有些疑云丛生,可再想想不过是两个小娘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呢。
“玫儿,不可无礼。”柳小娘瞪了眼容乐玫,而后笑吟吟望向容宛瑶,语气说不出的温柔,“三娘子大驾光临,只是不巧眼下家主正在主持家事,招待不周。三娘子过来,想必是老夫人或是二夫人那边有什么吩咐吧,还请三娘子稍等片刻,一会儿处理了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周妈妈,好生招待三娘子,请她到一边的暖阁坐会儿吧。”
容宛瑶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俨然一副温柔体贴,为人着想的模样,联想到素日阿娘在自己身边提起来的那些话,这样的笑面虎,最会在人后使阴招,她愈发觉得不寒而栗。
容濯瑜似笑非笑道:“小娘着急什么?三妹妹是过来说公道话的,俗话说没做亏心事,自也不怕鬼敲门。咱们不妨听听,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论也不急。”
柳小娘脸上笑着,但心里已经阴沉的骂上容濯瑜数百遍了。
容明淮面色缓和一些,温声道:“瑶儿,你有什么话要说?”
容宛瑶舒了口气,这番话早已经打过无数回腹稿了,因此还算镇定从容,她缓声道:“方才瑶儿在院外听见五妹妹的话,只觉得十分震惊。原来人也可以这样颠倒黑白,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然忘却脑后,泼脏水的本事可见一斑,因此我不得不说上一句公道话了。”
“今日书塾中,五妹妹争强好胜,希望得到陈嬷嬷的夸赞,但陈嬷嬷颇为欣赏长姐,她便怀恨在心。后来临到下课时,她辱骂长姐是没了娘的野丫头,还说顾家的亲事原本就该是二姐姐的,意有所指长姐挡了她嫡亲姐姐的道,言语之恶毒刻薄,实在令人咋舌。”
容宛瑶越说越是义愤填膺,语气愤然,她说的话与容乐玫说的分明不同,更可谓是天差地别。
容明淮微微一怔,温和凝滞在脸上,半晌都没有出声,而后他竟然拧眉道:“瑶儿,我知你素日与玫儿不和,姑娘家为着些钗环首饰,胭脂水粉闹别扭,但有些话不能乱说。”
他竟是说出这样的话,容宛瑶只觉得愕然,不可置信,大伯父竟然这样信她?
“大伯父若是不信,还有人证。”容宛瑶又道,“这二位是陈嬷嬷身边的丫鬟,今日在书塾中将五妹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您该知道陈嬷嬷是个多么刚正不阿的人,她绝不会乱说,她身边的人自也不会胡说八道,只是就事论事……”
容云瑰心底那抹不安心终于应验了,她咬了咬牙小声道:“话虽如此,可三妹妹一向跟五妹妹不和。陈嬷嬷的人品自然无可指摘,可她身边的丫鬟究竟不是她,若是为银钱所收买,那……”
又是好一番颠倒黑白,容明淮不吭声,笃定了这些话是她们诬陷容乐玫胡编乱造的,沉默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容濯瑜忽然笑了笑,透着几分凉薄和漫不经心,她抬头望向容明淮,视线直直与他对上,不见惧色。
“在您心里,我是颠倒黑白,抹黑她。三妹妹的话也是为我开脱,是以诬陷她。这院子里的人,您独独只相信她们,从不相信我。”
“我自幼长在青州,外祖母虽庇护我,可寻常出门赴宴,旁人提起我俱是一副怜惜模样,都说我是被您遗忘在青州的。我年岁小的时候还会与人争辩,可渐渐长大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到底这些年,您不曾来过一封书信,即使是只言片语都没有。”
“如今我好容易回来,以为爹爹心里仍然惦念着我,我想要和爹爹亲近,可原来是自作多情了。因为我忘了,我只有一个爹爹,爹爹却不只有我一个女儿。纵然五妹妹有意排挤,告诉我这个家里不欢迎我,别的我都可以不予理会,但如果突破了我的底线——那么,不可以。”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论及我阿娘。”
一字一句,容濯瑜虽是在平静叙述,但语气里透着的悲凉与真切,令容宛瑶动容,她眼眶不禁泛红,低着头哽咽道:“大伯父,我亦可以对天起誓,今日所言俱是实情,若违此誓,便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就上道冠做姑子罢。”
这个誓有些狠了,容明淮方才已有些触动了,他承认对长女他亏欠太多。可抬眼间,他望见柳氏满脸小心翼翼与不知所措,柳氏跟着他这些年实属不易,起初为人外室拉扯着一双儿女受尽委屈,进府这么多年又被老夫人排挤,为了她受了很多苦。
他不能再对不住柳氏。
沉默了许久,容明淮神情终于平静下来,他望向容濯瑜缓和声气道:“是爹爹对不住你,可是瑜儿,你小娘这些年不容易,玫儿也是年轻气盛,她被爹爹宠坏了没大没小的,你看在爹爹的面子上莫要与她计较了。”
“今日的事就这样过去,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要好好过日子的。”
容濯瑜蹙着眉望向他,这样一番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方才容乐玫诬陷她时,要她好生赔礼道歉,如今到容乐玫身上一切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这日子当真能好好过下去么?
她鼻尖发涩,望着容明淮只是摇了摇头,最后那一丝的奢想落空了,被斩断的什么都不剩。
她环视了这屋里人一眼,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番举动惊呆了众人,容宛瑶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急急忙忙追出去,她望着容濯瑜腰背笔直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里酸涩,竟是不知大伯父偏心至此,已然不分青红皂白了。
如此对比,二房简直是好了太多,她真的庆幸。
这般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嘈乱的声音,然后就是有人急忙忙唤道:“快来人啊,大娘子,大娘子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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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濯瑜睁开眼睛时,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挣扎着想要翻身,不过一下就惊动了常妈妈。
常妈妈正在榻边守着,听见动静一下子就拉开帘子,喜极而泣一般扑上来抱着她道:“可是吓死奴婢了,要是娘子有什么好歹,奴婢也没有脸活下去了。容家这黑心的豺狼虎豹窝,害了夫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来害小娘子,我的小娘子啊怎么这样苦命……”
听着常妈妈哀嚎声,容濯瑜不免无奈一笑,她面色还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
雪乌和缨鸣也听见动静进来了,缨鸣在一边忧心忡忡道:“大夫说是小娘子这几日路途辗转,本来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今日又是大动气,有些伤了身子,这才……”
“当时才出兰芝阁没多远,家主听见动静忙跑出来将小娘子送回来的,也守了小娘子许久,而后就被老夫人那边叫过去了,听说为着昨儿的事劈头盖脸一顿骂。陈嬷嬷那边都惊动了,一五一十问起了昨日书塾之事,可巧陈嬷嬷她老人家也听见五娘子那些混账话,当即也没遮掩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气的不得了,说好好的大家闺秀真是被养歪了,当时就要发落柳氏,结果家主又拦着。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五娘子被老夫人罚去跪祠堂了,老夫人还说等娘子醒过来,五娘子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请安时给您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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