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观身子轻轻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凑过来。
耳边是带着酒意和疲惫的喘息声,她甚至一瞬间忘记该干什么。
“啊……那,这是处方药,你自己勾一下信息吧。”她垂下视线,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递过去,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结巴。
鹿以知半眯着眼扫了一眼屏幕,声音轻轻的,听起来连语气也软了几分。
“就勾‘先兆性偏头痛’,其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语气藏着一点撒娇的气息,与之前的平淡不太一样。像是某种被允许的亲密,在半梦半醒中自然流露。
柯观低低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收回手机,把表格里剩下的几个信息补完。
鹿以知,32岁。身高体重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填完,仿佛这些年从来没有真正远离过对方的生活。
下完单后,她顺手给外卖骑手发了消息,说着有急用,如果能尽快送到会额外打赏。
视线一转,她看向身旁的鹿以知——对方眉头微皱,额头上一层薄汗,哪怕是闭着眼,也能看出她在努力忍耐。
柯观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身子往前倾,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替她轻轻擦拭干净。
“药还有十分钟到。”她声音柔和,“你想喝点水吗?”
鹿以知动也没动,只是轻轻地发出一声“嗯——”,是种带着抗拒意味的拖音,像是说“不想”,又或是根本没力气再张口了。
柯观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压低声音问:“那……你哪里最疼?我给你揉揉?”
“可以吗?”
说着,她卷起了衬衫的袖口。
手指从自己掌心缓慢地滑过,确认指尖干燥,才轻轻地落在鹿以知的发间。
鹿以知没有躲,也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在她触碰到额角那一刻,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但这次,与其说是因为疼痛,不如说……是因为被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轻轻拂过。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一丝气音:“两边太阳穴……还有头顶上方一点,偏左边。”
“好。”柯观轻声应着,声音像是一滴水融入安静的湖面。
她慢慢地试着寻找那几个点位,指腹贴着皮肤缓缓地滑动。时不时低声问一句:“是这里吗?”、“力道太重了吗?”、“这边呢,舒服一点没有?”
鹿以知没有怎么说话,有时候只是用极微弱的“嗯”来回应,有时候干脆头就顺着她的指尖,默默地靠过去一点。
柯观没再多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细致耐心地替她揉着。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和小橘在客厅走动时小小的爪音。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安静。
像是时光忽然被撕开了一条裂缝,熟悉的温度、味道与默契重新倾泻而出,在这一刻,彼此都不说破,也没有人退后。
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若即若离。
不久后,门口的呼叫铃响起,突兀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柯观回过神,起身去门口取药。她将外卖袋利落地拆开,顺手扔进电梯间的垃圾桶。
回来后,她先将鹿以知喝了一半的水杯拿到厨房倒掉,接着用饮水机重新接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我扶你?”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鹿以知睁开眼,视线有些恍惚的落在她脸上。今夜的柯观出奇的柔和,甚至比两人热恋时还要温柔细致。
她忽然想,也不知道这份细腻体贴,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想到这里,她眼神微顿,突然有点不想知道答案了。
于是没再多问,只抬手接过杯子和药片,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她仰头将药送入口中,动作虽然稳,但明显带着一丝倦意和迟缓。
几滴水顺着嘴角滑下,沿着白皙的下颌线,一路落进衣领口。
柯观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喉头悄悄动了动。
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强行压下去,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柯观,你在干什么?她现在是病人,是个头痛到站不稳的病人,你清醒点。
鹿以知吃完药,顺势又倒回沙发。闭着眼,努力找回一点睡意。
柯观坐在沙发一角,没动,也没走,静静地陪着她。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不同于刚才的温柔,这次多了一点沉甸甸的情绪。
鹿以知微微皱了皱眉,眼皮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看得出根本没睡着。
柯观想了想,轻声开口:“去床上睡吧?嗯?”
“床上睡不着。”鹿以知闭着眼嘟囔了一句,语气里透着点懒洋洋的倔强。
“……”柯观差点没翻白眼。
“沙发能助眠?你那是什么理论?下次记得发个SSCI。”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沙发睡着不舒服。我们去床上睡,我再给你按按?”她像是哄小孩一样继续循循善诱。
鹿以知终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虚、语气却带点欠揍的调调:“哦,好吧,满足你了。”
柯观抬手扶额,“满足你了”?她这是在哄人还是被哄?真是个小祖宗,她一边吐槽一边认命地伸手拉人起来。
鹿以知走得踉踉跄跄的,醉意明显,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但那点残存的倔强却硬是让她自己走上了楼。
柯观只好一路小心护着,心里默念:这小祖宗,麻烦得很。
鹿以知的卧室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混着淡淡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屋内布置干净极了,主调是她偏爱的浅蓝与灰白,低饱和色调看着极安静。
落地窗前摆着半圆弧形的沙发和一个茶几,小巧的梳妆台紧挨着衣柜。一张近两米宽的大床铺着天蓝色蚕丝床品,被灯光晕染出柔软的光泽。
柯观把她安顿在床的一侧,正要离开,却听小祖宗慢吞吞地补了一句:“外衣不干净。”
语气委婉得像在提醒她洗手吃饭,但语义却清晰得不容忽视。
“……”柯观抬头看了眼表,已经过了零点,回去确实也有点晚。于是转身走到衣柜前,在放睡衣的那一格翻找。
没抱什么希望,她只是随手一摸,便在衣柜最深处摸出一团亮黄色的布料。
柯观的动作顿了下,将那块布料扯出,赫然是她以前留在这里的卡通睡衣。
亮黄色的底,前襟印着一只得意洋洋的柯基头,还有一对小短腿的图案在裤脚晃悠。
她面无表情地抽出那件衣服,对自己的过去人格发出了沉默的控诉。
“……鹿以知。”她低声叫了句人名,结果那人装睡不理。
柯观也没再叫,低头认命地解开黑色衬衫的扣子,一边换衣服一边叹气。
她原本以为今晚的自己,起码还能保住点人设,结果现在——黑衬衫白穿了。
换好之后回头,鹿以知睁着眼,像是偷看了她许久,嘴角微微上扬。
那眼神带着点促狭和幸灾乐祸,配着淡淡笑意,算不上深情,却意外地让人心软。
“你这个表情能收一收吗?”柯观无奈地耸肩,“我都快原地社死了。”
鹿以知忍住没笑出声,只是默默地往床里侧缩了缩,腾出一点位置来。
柯观走过来坐到她身边,重新将手指搭在她的发边。
这一次,她已经更熟悉那些痛点的位置了。轻轻一按,鹿以知就像小橘一样轻哼了一声,又没拒绝。
“好些了吗?药起作用了吗?”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试探。
鹿以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嗯”了一声,声音含糊,像是困倦,也像是故意的。
“那我就再给你按一会儿?”
她这句“嗯”,回得特别轻,特别软。
既像某种默认,也像是无声的邀请。
柯观低头看着鹿以知合上的双眼,指腹轻缓地按在她太阳穴上,一圈圈地揉着,力度不轻不重,像是在和一只容易炸毛的猫打交道。
“这样还行吗?”她低声问。
鹿以知懒懒地“嗯”了一声,声音软下来,透着几分昏昏欲睡的乏意。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柯观低头看她眼皮颤动,知道她没睡,又忍不住问了句:
“你经常……偏头痛吗?”
鹿以知闭着眼,像是没听清。
柯观不气馁,继续轻声试探:“是压力太大?还是……以前也这样?”
这次鹿以知倒是有了反应,声音有点含糊地说:“以前不怎么疼,偶尔加班熬夜多了会有一点,吃点布洛芬就好……后来……”
她顿了顿,仿佛在整理语句,又像是短暂地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
“后来那阵子……吵得太频繁了,压力一大就开始看见光晕、水波纹……后面去看了才知道是视觉先兆性的偏头痛,医生给开了偏头痛的药。”
柯观轻轻“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语气温柔又小心:“你那时候……都没说。”
鹿以知微微抬了抬眼皮,轻声道:“那时候说了你能听?”
她语气不重,却像是一下揉痛了某个旧处。
柯观指腹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动作越发小心。
她记得鹿以知有时候会突然沉默、抬手揉眉心,但她那时什么都不说,连痛都憋着。
她知道鹿以知喝多了话就会多点,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是她少数愿意袒露内心的时刻。
“你只要一头疼,就让我闭嘴,多说一句就烦,还嫌我声音吵。”
柯观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温和,“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就是……脾气烂。”
库存告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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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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