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佑看着那指向自己的枪，神色未变，视线上移，看见这位守卫一张不好惹的方形脸，许久未刮的胡子长得到处都是，眼神轻蔑地看着他们几人。
郑姐脸色苍白如纸，却是认出了这是庞荣山的心腹严朋，平时负责基地内部的安全：维护秩序、处理突发事件、巡逻、稽查。极偶尔的时候，他也会给自己排个班，亲自视察一下自己治理下的地下基地。
显然，他们碰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她声音低低，有点绝望地祈祷：“自然神在上啊……”
乔佑单纯很疑惑：“为什么不能养动物？”
“你问我？”严朋被这个荒谬的问题气笑了，枪口突然往旁边一斜，对准维希扣动扳机，乔佑捏着牵引绳的手猛地一紧。
“砰！！”一声炸在人耳膜上的巨响！
“啊啊啊！”尖叫出声的是郑姐身边的小女孩，她惊恐地捂着耳朵大叫，郑姐连忙蹲下.身来安抚，把女儿捂在自己怀里，望向子弹飞去的地方，“……自然神保佑，没事，没事，狗狗还活着，宝贝你看看，豆豆还在。”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引起了附近居民的围观，正处于C区和B区的交界线上，平时就摩擦不断。此处居民的态度一般在听话和叛逆之间来回摇摆，空气里都是不安分因子，最乐见看这种与自己没关的热闹乐子。
只见地上一颗弹孔，几片弹壳，唯独没有血迹。
在严朋转移枪口的那一瞬，乔佑也用绳子将维希拉回来，他用绳子的技术可谓出神入化，维希甚至没有感受到多少牵拉感。
此刻，一把淌着血的尖刀正抵在严朋颈边，严朋握紧手.枪指着乔佑，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刀。
犹如一颗地雷投入死海，喧哗四起！
“异能者？”
“没错，就是异能者！他凭空拿出来一把刀！”
“传送中的空间异能吗？好帅啊！”
“尊贵的异能者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有人认识那个女的吗？异能者跟她一起来的！”
……
乔佑面无表情地将尖刀又往前送了送，黑色的血滴落下来，溅在严朋军绿色的衬衫上，他轻声道：“你觉得，我刀上的是什么？”
受到惊吓的小维希愤怒地嗷嗷叫，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小女孩不再尖叫，抽抽噎噎地跑过去抱住维希，口中还在唤“豆豆”。
严朋也没有回答他，乔佑就自问自答：“丧尸血，新鲜的，空间异能者的空间能保鲜。”
周围议论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呼吸可闻，像鸡被掐住了脖子。
“我没有什么杀人的经验，”乔佑自言自语：“最多在你开枪的时候将刀扎进你的皮肤，不一定能一击毙命，但也够了。还是说，你想和我僵持到一小时后丧尸血过期？”
“你是什么人？”严朋眯了眯眼，基地内的异能者是有数的，他都认识，只有……
但闵停小队上次来的时候他也接触过，并没有这号人，他们的空间异能者也不长这样。
乔佑没理他的问话，很坚持地说：“为什么不能养？就因为那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动植物变异的概率？”就凭这里微薄到可怜的能量，能活下来都不容易，更别说变异了。
严朋脸色沉凝。
郑姐小声提醒道：“这位是严朋大人，负责保护基地内部安全，丧尸和变异动植物相关事情都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丧尸血距离人体皮肤只有毫厘之差，乔佑的手很稳，旁观的人却捏着一把冷汗。
“冷静，异能者大人冷静，你这一刀下去，我们这一群人都完了啊！”
“自然神在上，造孽哦，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狗屁的自然神！别念了！念得我脑壳痛！你那自然神有用的话你还住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自然神的考验哇！看着吧，我过不了多久就是异能者了！我要搬到核心区住！你这态度就不行，还想觉醒异能？想屁吃！”
乔佑视线微侧，看见两人为此争得脸红脖子粗，旁边几人远远望着这边，两只手臂比在胸前，虔诚地比了一道直线和盖在直线上的一道弧线。
游戏论坛上，这个手势经常在玩家口中谈论，比喻天圆地方，象征……自然会。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严朋把枪丢到地上，声音和缓：“把刀收一下吧，朋友。不让大家养动植物，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大多数人都理解的，执意要养的是不把公共安全当回事的少数，你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吧？”
“禁养动植物……你们能让地下的所有除人以外的生物灭绝吗？”乔佑根本不接受道德绑架，也不按他的节奏来，只自己提问。
植物在毒土里很难活得了，但整个地下基地的动物却是杀不干净的，老鼠、蟑螂、蛆虫、苍蝇……人都能活下来，这些比人类生命力更顽强的动物怎么可能完全销声匿迹？只是活得艰难些罢了，巡逻的士兵抓到一只蟑螂，能证明它是某位不守规矩的居民养的吗？
但是字太多，说出来会很累，乔佑不喜欢和人辩论。
看乔佑没有失控的样子，气氛松缓了些，旁边的人就窃窃私语，自以为声音很低，但以乔佑的精神力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地下不是只有人吗？哪来的别的生物？”
“……你是不是傻，你昨天拉的虫子是死的不成？”
“刚来的吧，一个月以前那次声势浩大的抓动物活动你不知道？嘿，你猜后来怎么着，那些鼻孔朝天的大兵给我们扫了三天屋子！住得干净多了！后面就不搞动物了，说出去没面子。”
“金贵的是花种，利润大的也是花种，根本种不活的玩意儿，不知道有什么好卖的。”
“那我现在有一块面包和一朵花，你要哪个？”
“要花……滚蛋！你一个都没有！”
严朋不知听见那些议论没有，泰然自若：“不能因为杀不干净别的生物，就放任它们变异，然后肆意横行，末世前也抓不干净犯罪的人，就不设监狱了吗？”
乔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安慰维希的小女孩，突然有点疲惫，他果然不适合与人讲道理。
遂摆烂道：“你看清楚，它并没有变异，你确定要动它？”
沾着丧尸血的刀子就在颈边，严朋也没有那么坚定：“没变异就……好吧。”
乔佑对维希使了个眼色，维希跑过去，在严朋眼皮子底下叼起地上的手.枪，递给乔佑。
乔佑夸奖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把枪收进空间，这才把沾着丧尸血的刀也一起收了，一张布掉下来，把地上残留的丧尸血擦干净，然后是一把火将其燃烧殆尽。
他转身问郑姐，“你的身份卡呢，我给你转贡献点吧。”
郑姐看了眼脸色难看的严朋，清楚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可能乔佑刚走他后脚就报复，但是……现在还是挺爽的，于是真把身份卡给乔佑了。
第一行字[临时身份证 乔*]出现在屏幕上，严朋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你……”
乔佑垂眸将贡献点给郑姐转过去，抬头似笑非笑：“这么怕变异生物，你在闵停跟前去说，他身边有只大的，我家孩子还没变异，别太敏感了。”
他问郑姐交易区怎么走。要带走维希这件事让他对小孩子有点歉疚，在空间里翻了翻，拿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狗玩具，小女孩当宝贝一样捧着，抬头盯着乔佑，抿着嘴没有表情：“谢谢、哥哥。”
吃了瘪的严朋坐回椅子上，对围观的人喝道：“看什么看！都滚回去！吃太饱了是不是！”
人群一哄而散，就显得对面B区第一间屋子门外摆放的躺椅格外明显，一个头发花白的六旬老叟躺在上面，单薄的老衫随便搭在身上，一排排枯瘦的肋骨撑在皮下，姿态悠闲，因为不是特意出来看热闹，现在也没有着急忙慌地跑。
这里不像核心区和外围之间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而是一道不能完全遮挡视线的闸门相隔，乔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另一面墙上，有人歪歪扭扭地刻着一横一弧，像个锅盖。
他牵着维希转身离开，若有所思道：“人类是不能脱离自然生存的。”
身后传来一道很低很缓的声音，以乔佑的精神力都只能听见一点尾音，像是错觉。
“苦难，是滋养教派的土壤，”好像累了，他缓了一会儿，“自然会，也不例外。”
乔佑已经走了很远，回头望了一眼，那老叟不再看那个不知是谁随手刻画的标志，而是抬头发呆，望着没有天空的黑色天花板。
.
顺着郑姐指的路左拐右拐，又经过了几个收费站，贡献点逐渐捉襟见肘。
但乔佑的一大优点就是情绪稳定，不管是先前被严朋用枪指着，还是现在贡献点急缺的窘迫处境，他脸上心里都一样的平静，牵着维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临时身份证上的100贡献点光用于生存是绰绰有余的，但乔佑几个小时就在遛狗途中用光了，那就去交易区看看吧。
他空间里的东西五花八门，总有卖得出去的吧，也了解一下这边的物价，为什么2个贡献点郑姐就一副很贵的样子，那不就是一枚晶片的钱吗？
话说，好像自从新手任务之后，系统就没发过贡献点了。
乔佑漫无边际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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