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靠坐在床上,山常青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南乔定下心神,恳切道:“家中突逢巨变,我又深受重伤,不得不警惕起来保护自己,可你们都是山大哥的师兄弟,我相信你们。”
山常青低下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南乔开口道:“山大哥走后不久,庄子里来了个白衣少年,他不善言辞又浑身是伤,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剑。他一言不发昏迷过去,我爹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那少年说自己是进京赶考的,要考武举人,路上为救一女子而深陷官司,他好不容易与那伙骗子拼杀出来,不敢再回头,愿意留在庄里做牛做马,我爹见他有情有义又武艺不错,便叫他在庄子里住下来,不曾想他诡异得很...”
无月问道:“何处诡异?”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往过密,我只远远看过他一面。可有一天晚上,我趁着山大哥不在,偷偷饮酒,冷不丁瞧见他就站在我院门口,我吓了一跳,但也知道他来历,便没想那么多。我问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庄子很大,他若想回房,我便叫人带他回去。可他...”
山常青道:“我去杀了他。”
南乔忙拉住他说:“山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可他一抬头,眼睛全是黑的,没有半点眼白,我吓得跌倒在地,忘了叫人,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无月想象了一下,一个白衣男子用全是眼黑的眼睛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像个恶鬼一样,她肯定要吓得尖叫,不由得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仲离凑近她悄声道:“这里就你一个女鬼,你怕什么?”
无月冷静下来,对了,当人当了太久,差点忘记自己的身份。
山常青皱眉:“他不是人?”
南乔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怕极了,只能紧紧攥着我们的玉佩,他伸出手拿走我的玉佩,我才发现他的手上全是血...我吓得尖叫,丫头小厮都被惊动,围了上来,我爹的院子就在前面,很快也带人赶过来。”
南乔说到这里,似乎很是痛苦:“都怪我,他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了,我爹带人围了上来,发现他的异常,当即下令诛杀他,他就发了狂,见谁砍谁,我被他砍了几下,痛得起不来身...我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我爹身体不好,他又像个恶鬼不怕疼,没多久我爹就支撑不住口吐鲜血...”
山常青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南乔埋头在他的脖颈痛哭,无月道:“南姑娘,这不怪你,害怕是人之常情,你只是一个姑娘家,见到这样的情景难免慌张,这人古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怪人,你还有什么线索吗?”
“我...我被我爹拼着最后一口气藏进密道,他要我一直往前走,不许回头,我害怕极了,心里默念着我爹告诉我的话,拼命往前跑,看到有亮光,体力不支昏迷过去,醒来才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没过多久我有昏了过去,再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她哀戚道:“我爹年纪大了,我知道他...”她顿了顿,哽咽着开口:“他应该是凶多吉少了...我只想知道庄子现在怎么样了,我爹的墓在哪里...”
山常青看了眼无月,无月又看看虞子绰,虞子绰叹了口气说道:“南姑娘,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们来的时候,南氏剑庄上下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你父亲的结拜兄弟枫存义深夜前来,说来时这里尸横遍野,他为你父亲和庄里的人收敛尸骨,很多江湖人士觊觎剑庄的财宝,他派来看守的人死了很多,便准备先接手剑庄,等你回来。”
南乔听完,捂着心口艰难道:“不可能!剑庄上下那么多人,不说人人武功超群,也绝非普通宵小可以为非作歹,况且那怪人终究凡人之躯,即便一时发狂,又怎么会杀光全庄!”
虞子绰点头:“的确,如你所说,他发狂是砍人,可按照枫庄主所说,他来时,山庄上下虽无活口,但也没有伤痕,都是被直接夺取神魄一般,这与你说的有所矛盾。”
南乔的心口刺痛,身上的伤口也被她动作拉扯得发疼,但她紧紧握住山常青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枫伯伯说全庄上下?也包括我爹吗?”
虞子绰回答道:“他报了官,当地的刺史童大人带了仵作验尸,确认无误才下葬,我想或许是的。”
南乔皱眉:“不对,我走时我爹身上已经全是伤口,不可能身上无伤,我想看看仵作的记录。”
无月看了看虞子绰:“虞师弟,南姑娘说得有道理。更何况我们来的时候,剑庄安安静静,不染尘埃,这和南姑娘的记忆也不符,我还想起几个疑点,门口枫庄主派来守卫的弟子全死了,枫庄主手下的人死个精光,但没有看到死的宵小山贼,是枫庄主的人身手不行还是来人太武艺高强?若是真的跟枫庄主和童大人所说有宵小觊觎,那在官府和枫庄主赶来之前,剑庄内为何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失窃的迹象?他们如此训练有素,可费劲杀了人却不进来偷东西?”
虞子绰陷入沉思:“师姐说的是,可枫存义若要编,也不至于编这么荒谬的理由,整个庄子被摄取魂魄这样的话岂不荒谬?可如果都是真的,那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似乎被人施了法术。”
仲离道:“那块玉佩!我们来这里找到的那块沾染妖星气息的玉佩,那块玉佩就被施了法术,是星星解开法术我们才看到上面的血迹的!”
虞子绰问道:“宿师弟,你如何识破的?上面的法术你可认识?”
宿星魂点点头:“我们老家那里多灵兽,家里人大多擅长豢养灵兽的法术,所以我来到宗门,虽也喜欢剑术,但还是更偏向修习符箓法术一类。见到那块玉佩,我就觉得上面有不同寻常的气息,我没见过,只是用宗门内最简单的‘察真咒’试了试。”
“如此说来,只是被施了简单的障眼法,可这是谁做的呢?目的又是什么?”无月有些疑惑。
虞子绰说道:“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明日先去看看仵作的记录再说。”
无月又问:“师弟,那枫存义怎么办,真的让他接管山庄?”
虞子绰看了看南乔:“南姑娘身受重伤又孤身一人,依我看来还是跟着山师兄和我们最好,剑庄便暂时由官府和枫存义一同管理,等我们查明真相、找到怪人,绝了后患再说,不知南姑娘意下如何?”
南乔点头:“多谢少侠为南乔考虑,还肯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我家破人亡,钱财对我不过是身外之物,剑庄我根本无力操持,现在只想找到凶手为我爹报仇!”
虞子绰这时方才正视南乔,起初只以为她是个没有性格的女子,他还奇怪山常青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娇弱的女子被迷了眼睛,现在倒颇有几分欣赏南乔骨子里的劲,就她刚刚说的话来讲,倒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
几人说好之后相继离开,南乔想和山常青说话,无月便也跟着出来。仲离也没了什么睡意,陪着宿星魂守夜。
虞子绰没急着回房,无月问道:“虞师弟,你怎么想?”
虞子绰笑笑:“我觉着事情到了现在,反倒有趣起来,我真想知道事实到底如何。”
无月鄙视道:“南姑娘遭遇灭门之灾,你还笑得出来。”
“又不是我杀的人,杀的也不是我的人,我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再说,自有人安慰,你急什么。”
无月回头看了看南乔的屋子,叹了口气:“原本是个很好的姻缘。”
虞子绰明白她的意思,说道:“现在也没什么妨碍,南姑娘家破人亡,山师兄孑然一身,两个人正好搭伙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无月懒得理他:“跟你说不通,你脑子有病。”
虞子绰也不恼,问道:“师姐就想说这个?”
无月说道:“你真的觉得枫存义没有说谎?”
虞子绰气定神闲:“按照我所想,他没有撒谎,却也没有坦诚。”
“你这是什么意思?”
“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看一个人一定不能看他的外表,还要看他的行为和语言。枫存义这个人,我虽然只和他见过一面,却能看出很多问题。”
无月来了兴趣:“比如?”
虞子绰说道:“比如童珃这个父母官对他的态度,枫存义说破天也是江湖人,江湖上的人再厉害,到了朝廷面前也翻不起浪花,可童珃对他却很是尊敬。这份尊敬里不是全然的折服,我说不上来,但总是透着其他的东西。
再有就是枫存义的举止,他说话干脆利落,没有透露半点额外的东西,而且很快就能觉察出你的想法,之后的回答便顺着你所想的方向去说,比如他说的封存院落等候南氏后人归来种种,他心细如发,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
有魄力、有能力、心思细腻、感知敏锐、又与官府关系密切,如此种种,此人若是真的毫无野心毫无想法,我才会觉得出奇,所以他说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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