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心中一动,面上依旧含笑:“哦?琅青在英国可好?学业想必精进。”
“好,好着呢!”云夫人脸上洋溢着母亲的光彩,“信里说,他的画作被什么……画廊看中了,又要办展览呢!”她顿了顿,语气变得热切,“不过啊,他在信里提的最多的,还是想家!尤其是……想咱们沽州的人。”
何母会意,笑容更深了些:“孩子大了,念家是常情。”
云夫人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带着分享秘密般的亲昵:“他信里说,学业告一段落,画廊的事也安排妥当,归心似箭!估摸着行程,这个月……最迟下个月初,就能到家了!”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着何母,“妹妹,你是知道的,我们琅青……他这次回来,可是带着大心思的!他信里虽没明说,但我这当娘的,还能看不出来?他心心念念的,可不就是……”
她话未说尽,但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已越过何母,仿佛看到了那个清丽端凝的身影。
云夫人拉起何母的手,轻轻拍了拍:“咱们两家,知根知底。静舒那孩子,我是打心眼里疼到骨子里的!琅青能有这份心思,我这当娘的,是既高兴又放心!这次回来,定要让他好好……”
云夫人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花厅里漾开一层层关乎未来的涟漪。她沉浸在儿子即将归国和“大事可期”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在花厅通往内室的雕花月洞门旁,一道清雅的身影静静地伫立了片刻。
何静舒本是来向母亲禀报几笔田庄春耕款项的拨付事宜。她刚走到月洞门边,便听到了云夫人那句“这个月……最迟下个月初,就能到家了!”以及后面那意有所指的“大心思”和“心心念念”。
她的脚步,在听到“云琅青”和“到家”几个字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春日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藕荷色的素缎裙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账册,指尖按在硬挺的纸张边缘,微微用力,指节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莹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感觉到胸腔里,那颗惯常沉静的心,似乎被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轻轻叩击了一下。
随即,那点异样的波动便沉了下去,快得如同从未发生。
她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面上神情更是没有丝毫变化。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眼眸,只是微微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
-英伦-
伦敦西区最负盛名的舞厅,今夜灯火辉煌,爵士乐喧嚣震耳。
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香槟和顶级香水混合的、令人微醺的气息。
这是“公子云”的告别派对。
消息一出,伦敦社交圈和艺术界的名流淑女蜂拥而至。云琅青一身剪裁完美的丝绒晚礼服,俊美得如同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的贵族,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又魅力四射的笑意,被热情的人群簇拥在中心。
他如同众星捧月,在舞池中翩然旋转,每一个舞伴都是风情万种的美人。
她们大胆地贴近他,眼波流转间是毫不掩饰的倾慕和挽留。云琅青来者不拒,他优雅地引领着舞步,低沉的伦敦腔说着最动听的情话,引得美人娇笑连连,仿佛他是今夜唯一的主角,而离别不过是场盛大的游戏。
酒,云琅青的酒杯几乎没有空过。他笑着接过一杯又一杯,与朋友们豪迈碰杯,与美人**对饮。
放纵的因子在他血液里奔腾,英俊的脸上染上越来越浓的醉意,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在灯光下愈发迷离深邃,眼波流转间电力十足,引得周围一片抽气声。
舞曲换了一首又一首,气氛越来越热烈。有人起哄,有人借着酒劲大胆邀约,暗示着更深入的“告别方式”。暖昧的邀请在耳边萦绕,大胆的肢体触碰挑逗着神经。
然而,当午夜钟声敲响,派对缓缓滑向尾声时,那些期待着一夜风流的目光却落了空。
云琅青确实喝得很多。他脚步虚浮,需要依靠着男仆的搀扶才能站稳,浓烈的酒气几乎将他淹没。
他依然笑着,回应着最后的告别,但那笑容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心不在焉。
一位身材火辣、与他关系颇为亲密的红发模特,带着明显的暗示,柔软的手臂缠绕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云,我的公寓就在附近,或者……去你庄园?”
云琅青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含糊的低笑。
他轻轻拨开她的手臂,动作带着醉汉的笨拙,却异常坚决。那双迷离的桃花眼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强行维持着最后一线清明。
“亲爱的……”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醉意,“今晚……不行。” 他顿了顿,仿佛在努力组织语言,“我……得回家。回……庄园。”
他拒绝了所有或明或暗的留宿邀请,没有留恋任何一张温香软玉的床榻。
告别派对的喧嚣似乎还在泰晤士河畔的夜空中隐隐回荡,现在却已被厚重的庄园大门隔绝在外。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只有门厅处传来轻微的响动和男人含糊的低语。
伊莎贝拉·温莎并未入睡。她穿着柔软的丝绸睡裙,外面随意披着一件薄外套,她一直在等,等这个男人回来·····
男仆们正费力搀扶着脚步踉跄的云琅青走进客厅。
浓烈的威士忌、雪茄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他放纵夜晚的余韵。他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搭在臂弯,领结早已松开,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或精光的桃花眼此刻迷蒙一片,俊美的脸上染着浓重的醉意和疲惫。
“先生喝多了,温莎小姐。”一个男仆低声解释,语气带着歉意。
伊莎贝拉点点头,快步走下楼梯,清丽的小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送他回卧室。”她的声音很轻。
她知道云琅青的规矩——他自己的卧室,是绝对的私人领地,从不允许任何女人沾染那里的气息过夜。她住进庄园这么久,也从未在那张属于他的床上停留。
男仆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高大却脚步虚浮的云琅青上楼。伊莎贝拉紧随其后。
进入那间宽敞、装饰考究却明显带着冷硬男性气息的主卧,男仆们将他安置在大床上。云琅青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伊莎贝拉对男仆们说。他们恭敬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月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银辉。
伊莎贝拉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他英俊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连在梦里也不安稳。浓烈的酒味和脂粉香混合着,几乎掩盖了他身上原本清冽的松木气息。
这气味让她心口发闷,却又让她更加心疼——他纵情声色,却终究在狂欢之后,选择独自回到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动作。她小心翼翼解开他衬衫的纽扣。衬衫被脱下,露出线条流畅的上身。
她拧了热毛巾,仔细地、一遍遍擦拭他带着醉态的脸庞、脖颈、胸膛,试图驱散那令人不适的酒气和脂粉香。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醒了他,又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云琅青在昏睡中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温柔,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他无意识地偏过头,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伊莎贝拉擦拭的动作顿住。
音节短促,带着梦呓的含混不清,却重复着某个相似的发音。
“嗯……静舒……” 他的头在枕上蹭了蹭,喉咙里挤出更清晰的音节。
两个中文音节。
伊莎贝拉捕捉到了这陌生的发音组合。
她学过一些中文,日常能听懂不少,但这连在一起的两个字,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具体指代什么,只觉得发音有些耳熟。
她的全部心思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他紧蹙的眉头,不安的呓语,浓重的酒气和混杂的脂粉味更是让她心疼不已。她只想让他好受些,安稳地睡去。
“嗯嗯……” 她用自己带着英伦腔调的中文,安抚性地应和着,声音轻柔,“静舒……静舒……”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意思,只是模仿着他发出的音节,试图用这种熟悉的、他母语的调子去回应他、安抚他。
仿佛这样就能平息他的躁动,让他平静下来。
她的回应笨拙却充满关怀的急切。一边低语着这她并不深究含义的音节,一边手上擦拭的动作更加温柔细致。
云琅青在她温柔的擦拭下,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呼吸变得平稳悠长,沉入了更深也更安稳的睡眠。
看着他终于睡得安稳些,伊莎贝拉的心也稍稍放下。
她长长舒了口气,继续完成剩下的擦拭工作,直到他身上的酒气和脂粉味被清爽的皂角气息取代。她仔细为他盖好薄被,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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