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归来

莱茵山庄的盛宴日夜不息,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山庄内宾客如云,笑语喧哗从未停歇,俨然成了沽州上流社会新的交际中心。

作为东道主,云琅青自然是全场最忙碌、最耀眼的核心。他周旋于各路权贵之间,谈笑风生,应酬交际,几乎无暇他顾。

伊莎贝拉虽被奉为上宾,但云琅青能分给她的时间实在有限。大多数时候,她只能独自在山庄偌大的花园、马场或湖边散步,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东方世界,偶尔与其他几位被带来的外国女伴或是一些试图通过她结交云琅青的富家小姐们说说话,眼神里时常流露出茫然和寂寞。

云琅青并非没有留意到她的无所适从,但他确实分身乏术。他也曾试图挽留何静舒在山庄小住几日,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回绝。

那是在一次午间茶歇后,何静舒提出要回去。

云琅青倚在门廊的柱子上,嘴角勾着笑:“你何必急着回去?山庄里景致好,不如多住几日,也方便……我们多‘叙叙旧’。”

何静舒微微侧头,唇角弯起一个疏离的弧度:“云二公子,戏既已演完,我便先退场了。您这舞台热闹非凡,还请慢慢享受,尽兴才好。”

话音落,她已转身,裙裾微扬,带着一身冷香,登上了何家来接的马车。

云琅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股莫名的烦躁和空落感迅速涌上。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填补这种突如其来的空虚。

他带着伊莎贝拉,如同展示一件珍贵的战利品,在山庄里尽情玩乐。骑马、划船、打网球、泡温泉……身边总是围绕着几位同样家世显赫、玩心重的富家子弟和他们带来的女伴。他们这一行人,成了山庄里最靓丽、最喧嚣的一道风景线。

云琅青笑得张扬,玩得放肆,对伊莎贝拉体贴入微,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花蝴蝶,流连于每一处享乐之地,每一次举杯之间,用浮华的喧嚣麻醉着自己。

一日午后,在温泉区旁的露天休息处,云琅青半躺在一张舒适的软榻上,怀里依偎着一个穿着大胆、身材火辣的交际花。那美人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纤纤玉指正捻着一颗葡萄欲送入他口中,□□半露,眼波媚得能滴出水。

旁边几个朋友喝得微醺,正起着哄。

一位与他关系较近的世交之子,端着酒杯凑过来,带着几分戏谑,也带着几分真心的提醒,低声道:“琅青兄,你这莱茵山庄真是……温柔乡,英雄冢啊!兄弟我可真是乐不思蜀了!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分寸还得要。那边……可是都看着呢。小心玩过头了,静舒那边·····不好收场。”

云琅青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也掩去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何静舒·····

那句冰冷的“戏演完了,我先退场”再次回响在耳边。

突然,一段尘封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那是他初到伦敦不久,异国生活的空虚、文化隔阂的孤独、优越环境滋生的无聊,让他急需一个精神寄托。

他几乎是本能地、变本加厉扑向另一端的、毫不费力的浮华享乐之中。

潜意识里,他深知自己配不上何静舒的“纯粹”。

他的放纵,是一种自毁式的报复——既然得不到最好的,那就彻底堕落,用污浊来反衬她的高洁,同时也为自己的“不配”找到注脚。

仿佛在说:“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我得不到她是合理的。”

爱何静舒意味着需要承担责任、改变自己、面对真实的脆弱。

这太沉重了。

流连风月场则轻松得多,无需负责,无需改变,只需享受肤浅的欢愉。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她的清醒、界限感、对他本质的洞察,如同铜墙铁壁。

那是一个同样喧闹的派对,一个玩世不恭的英国贵族青年,曾叼着雪茄,带着看透一切的嘲弄,对当时还有些格格不入的他说:“既然注定得不到圣光,那就拥抱深渊吧。在深渊里沉沦的快感,至少能让你暂时忘记对圣光的渴望。”

是啊,圣光注定得不到。

那不如就彻底沉沦在这深渊里。用更多的酒精,更美的女人,更刺激的玩乐,来填补那份巨大的空虚,来麻痹那份求而不得的痛苦,来报复那份被看轻的屈辱。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浪荡不羁,手臂用力,将怀中的美人搂得更紧,几乎让她嵌入自己怀里,引来一声更加娇媚的惊呼。

他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随即对着那位友人,也像是对着所有人,朗声笑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般良辰美景,佳人相伴,若是辜负了,岂不是暴殄天物?至于其他的……呵,日后再说!”

————

数日后。

沽州城外的硝烟尚未散尽,但北洋军大捷的消息已如春风般传遍。平津铁路的控制权尘埃落定,陆胜的名字再次成为军中的传奇。

赢了,但代价巨大。

三河原一役,战况之酷烈,远超想象。

广袤平原已成焦土,硝烟与血腥气经久不散,阵地反复易手,北洋主力一度被西北军“定边军”优势兵力分割包围,防线岌岌可危。

陆胜所率混成旅作为锋矢,楔入敌军最深处,承受压力最大。鏖战数日,减员超过七成,营、连长阵亡殆尽。陆胜亲率残部发起反冲锋,身先士卒,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与敌肉搏。最终以极大代价勉强稳住阵脚,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援军,里应外合,方才险之又险击退敌军主力,稳住津浦线关键节点。

此战,陆胜全身大小创伤共十一处,失血过多,力竭昏迷,被抬下战场时已气息奄奄。

战事惨胜,后续清点、整补、防御事务千头万绪。陆胜在后方野战医院昏迷三日方醒,又需静养。战报与各方消息传递本就因战乱迟滞,加之云琅青归国乃是数月前之事,其与何静舒的种种传闻在沽州上层虽已沸沸扬扬,但传到刚刚经历血火、消息闭塞的前线军营,已是陆胜苏醒后数日。

副官在向他汇报完战损、嘉奖令等军务后,才斟酌着语气,将沽州近来最引人瞩目的“风流韵事”当作闲谈道出:“旅座,还有一事……沽州云家的二公子,就是那个留洋多年的云琅青,几个月前回来了。阵仗极大,还在镜湖边开了个极奢华的‘莱茵山庄’。近来城里都在传……他与何府的二小姐……过往甚密,前几日云家宴会,两人更是携手亮相,共舞开场,风头无两,都说……云何两家好事将近了。”

陆胜因重伤未愈而略显浑浊的眼神,在听到“何府二小姐”几个字时锐利起来。他伤口被牵动,剧痛令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呼吸都急促起来,几乎一口气没喘上来!

副官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陆胜的心头缓慢切割。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剧烈起伏着,绷带下的伤口因为情绪的极度波动而再次渗出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了。

原来……他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拼死搏杀,一次次从鬼门关爬回来,心里揣着那个清冷身影作为支撑和念想,盼着早日得胜归来……却有人,早已趁他不在的时候,轻而易举接近了她,甚至闹得满城风雨,几乎要尘埃落定。

云琅青?那个据说只知道风花雪月、玩弄女人的纨绔子弟?他凭什么?!

强压下翻涌的气血,陆胜闭目喘息片刻,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骇人的沉静。

“备马!”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旅座!您的伤……”副官大惊。

“死不了!”陆胜咬牙,挣扎着便要起身,“立刻备马!回沽州!”

军部的嘉奖、升任师长的委任状、甚至后续的庆功会议……所有这一切,此刻在他心中都失去了重量。

比起那个突然出现的、不知所谓的云家公子,比起何静舒身边可能发生的变数,这些功名利禄皆可暂抛脑后!

他必须立刻回去!立刻!

三日后,不顾军医的强烈反对,陆胜仅做了最基本包扎处理,便带着亲卫,快马加鞭,一路忍着剧痛颠簸,风尘仆仆赶回沽州。

他身上带着未愈的伤痕,也带着北洋军部新晋师长的赫赫战功与如日中天的声望。此次三河原惨胜,他率部死战不退,确乎极大提振了北洋士气,其“悍将”之名已不胫而走。

————

八月的沽州,金风送爽,桂子飘香。运河两岸的垂柳依旧翠绿,只是梢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金黄。天空高远澄澈,阳光明媚却不燥热,是一年中最宜人的时节。

然而,这份秋日的宁静,被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打破。

城门口,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疾驰而入。为首的年轻军官,身姿笔挺端坐在马背上,穿着一身沾染征尘、肩章却崭新锃亮的北洋将官制服,脸色因失血和奔波而显得有些苍白,眼睛却锐利如刀,扫视着这座既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城池。

正是陆胜。

他回来了。带着三河原战火硝烟的烙印,带着一身未愈的伤痕,更带着北洋军部擢升他为陆军少将师长的任命状。

二十四岁的师长!放眼整个北洋系统,也堪称凤毛麟角,是真正用赫赫战功和无数弟兄的鲜血铺就的晋升之路。消息灵通人士早已将他在三河原的悍勇表现传回沽州。

城门口执勤的士兵看清来人及其肩章后,慌忙立正敬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街道两旁的行人也纷纷驻足侧目,低声议论着这位年轻得过分却气场逼人的将军。

陆胜无心理会这些目光,他勒住马缰,对副官沉声吩咐:“先回驻地交接军务,安顿弟兄们。”

“是!师座!”副官领命。

尽管归心似箭,陆胜仍保持着军人应有的冷静和秩序。他必须先处理完军中事务,这是他的根基。

回到临时师部驻地,处理完紧要公务,陆胜才得以喘息。关于云琅青归来后种种高调行事以及与何静舒的流言,早已如秋风般灌入他耳中。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吩咐亲卫备水净面,更衣。

他仔细剃净胡茬,换上另一套熨烫平整的崭新将官制服,肩章熠熠生辉。每一颗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仿佛如此便能将战场的疲惫与内心的波澜尽数压下。镜中之人,虽难掩苍白,却眉宇坚毅,自有一股浴血而归的悍将威仪。

他亲自挑选了几样礼物,一切准备停当,陆胜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何府方向。

“备车,去何府。”

他知道自己或许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更深知一个战场上颠扑不破的道理——先下手为强!

“陆师长,好久不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有点油腻,pass”[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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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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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
连载中云竹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