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求娶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军人特有的豁达与不在意:“一点皮外伤,劳何小姐挂心了。在军中糙惯了,没那么娇贵。倒是这满园秋色,”他目光再次投向亭外,语气带着真诚的欣赏,“经了霜,反倒比春日繁花更有一番况味。静心欣赏,或许于调养心神更有裨益。”

何静舒静默了片刻。她看着眼前这个疲惫却执拗的年轻将军,他身上的硝烟气似乎还未散尽,那份从战场带回来的杀伐决断与此刻刻意维持的温和儒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而强烈的存在感。

最终,她缓缓站起身,裙裾微动:“既如此,陆师长请随我来。东角那几株老桂,花开得正好,香气也最醇。”

————

秋日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愈发浓郁的桂花甜香,沁人心脾。

园中小径以卵石铺就,蜿蜒曲折。

陆胜稍稍落后半步,目光落在前方那抹清丽的身影上。看着她这般走在自家熟悉的园中,与周遭景致浑然一体,仿佛一幅动人的古画。

他的心潮微微起伏,想起半年前离去时,自己在她面前许下的那句承诺,胸中便涌起一股热流。只是,身上未愈的伤势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也让他将那份炽热情愫强行压了下去。

“何小姐”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认真,“陆某今日前来,除却公务与谢意,其实……更是存了一份私心。”

何静舒转眸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陆胜迎着她的目光,坦荡真诚:“陆某是有话,想对何小姐表露。”

“半年前离去时,陆某曾对何小姐说过,待我归来……必有不同。” 他扫过自己身上的长衫,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这身打扮,或许有些可笑,并非陆某本性。只是……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配与何小姐站在这园中说话些。”

他的坦诚让何静舒微微动容。

“如今,我回来了。” 陆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三河原一役,承蒙上天眷顾,何家支持,陆某侥幸不死,还挣得些许微名。但这身军功,这‘师长’虚名,并非陆某想向何小姐展示的全部。”

何静舒静默听着,她明白他话语里的重量,明白那“不同”二字背后是多少次生死搏杀和难以想象的艰辛。

他剖白得如此坦荡,几乎将一颗滚烫的心捧到了她面前。

陆胜凝视着何静舒的侧脸,胸腔里那颗在枪林弹雨中都不曾紊乱半分的心,此刻却擂鼓般撞击着肋骨,一声声,沉重而滚烫,几乎要震聋他自己的耳朵。

她一定明白。

她那双清泠通透的眼眸,能看穿战场上的硝烟迷雾,能洞察沽州城里的暗流涌动,又怎会听不懂他这近乎**的、带着硝烟与血气的剖白。

他确实有些怕。

不是怕战场上的明枪暗箭,而是怕迟一步,怕自己拼死搏来的“不同”,仍不足以留住这抹清冷的月光,怕她身边早已站了旁人。

这份前所未有的恐惧,反而催生出孤注一掷的勇气,迫使他将深藏的心意和盘托出。

“陆胜此心,从未变过,天地可鉴!我深知,过往泥泞,身负稚子,实非小姐良配,委屈小姐。然——”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与不容置疑的决心:“我陆胜在此立誓!若蒙小姐不弃,此生必竭尽所能,护小姐一生周全无忧!予你应得的尊荣与体面!敬你重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你之家族,便是我陆胜之家族,休戚与共,荣辱同担!”

“至于兆兴····” 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紧张,“我已妥善安置在别院,由老仆照料。他绝不会打扰小姐清净,更不会成为小姐的负累。日后……若小姐愿意,自当视为己出;若不愿,陆胜亦绝无怨言,只求小姐安好。”

此刻的求娶,不再是莽撞的少年意气,而是一个男人深思熟虑后的郑重承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何静舒静静地听着。

她想起姐夫描述的惨烈战况,想起他一身是伤却隐忍不言、只为赶回来兑现承诺的倔强。

她更知道,这半年里,随着他声名鹊起,多少有兵有粮的地方势力、多少家有适龄千金的豪绅都想与他结亲,他却一概婉拒,态度坚决。

此心可鉴,真情不变。

他的话,他的伤,他的眼神,他这一年用命拼出来的“资格”……这一切,像一把重锤,敲打在她冰封的心防上。

然而,长久以来的清冷与骄傲,让她下意识竖起了尖刺。

她抬起眼帘,声音带着一丝不咸不淡,甚至有些刺耳:“陆师长如此急切,是觉得功成名就了,我何家便要俯首称臣吗?” 她带着世家贵女特有的矜持与审视,“还是认为我何静舒,是那等趋炎附势、好高骛远之徒?见你升了师长,便忘了身份之别?”

这话尖锐,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被看穿心思的恼意。

陆胜闻言,非但没有退缩或难堪,反而笑了。

那笑容坦荡而温暖,带着一种包容和理解。

“当然不是!”

他斩钉截铁回答,目光依旧真诚炽热,“我陆胜绝不敢有半分轻慢何家、轻慢小姐之心!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誓言:“我有这个能力了!并且,我证实给你看了!”

陆胜停顿了一下,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开始陈述他能给予的“实利”,语气变得异常清晰和务实,如同在谈判一场关乎生死的战役:“我如今是旅长,驻地在上海。不是沽州这处处掣肘的地方。上海滩,十里洋场,机会更多。”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光芒,“我在法租界霞飞路,置办了一处宅子。是洋人设计,中西合璧的大别墅。有花园,有露台,地方宽敞,环境清幽,离闹市也近便。”

“此番胜仗,缴获颇丰。加上之前的积蓄,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保你一生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绝无问题。”他语气平淡,陈述着现实的力量,“我父母早亡,家中再无长辈。你嫁过来,便是陆府唯一的、真正掌家的夫人!无人能给你脸色看,无人能拿礼教规矩压你半分!你想如何治家,想如何生活,全凭你心意!上海,比沽州更自在。”

他精准点出了她可能面临的束缚和担忧,并给出了解决方案——自由和权力。

“至于何府…”陆胜的目光变得深沉,“我知道何氏清贵,门第高华。但在这乱世,光有清名不够。我陆胜手中的枪,打下的地盘,挣下的功勋,就是何氏未来最硬的根基!有我陆胜在一天,何府的门楣,只会更亮,无人敢欺!”

何静舒那双清冷如寒潭的丹凤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长时间落在陆胜的脸上。

她的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洞悉。

她看穿了他所有的筹码,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自卑,以及那混杂其中、不容置疑的真心。

她明白。比任何时候都明白。

自己的婚姻,从来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她是何氏的明珠,也是何氏在乱世中寻求庇护和延续荣耀的筹码。

拒绝?或许可以。

但拒绝陆胜,意味着拒绝一个手握重兵、前途无量、且对何家抱有极大善意的强援,意味着何家可能在未来无法预知的风浪中失去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而接受其他联姻对象?谁能比眼前这个将全部身家性命和尊严都捧出来的男人,更“合适”?他的“不配”,他的“不堪”,恰恰成了他最大的“诚意”和“可控性”。

他需要何家,正如何家也需要他这样的新贵力量。这是一种基于现实利益的、无比牢固的联结。

陆胜,的确是她最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何氏最好的选择之一。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何氏。

她红唇微启,声音依旧清泠,却不再仅仅是疏离的礼仪,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性的决断:

“陆旅长,言重了。”她顿了顿,“婚姻大事,非比寻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不可废。静舒……需禀明父母,仔细思量,方能回复师长。”

她没有答应。

她也没有拒绝。

她没有再用尖锐的话语刺他,没有再用身份之别来划清界限,而是将决定权归之于“父母之命”和“仔细思量”。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不留余地的回绝,而是一种松动的迹象,是一个……机会!

陆胜胸腔里那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落回了实处,随即被狂喜所淹没!他看到了她冰封态度下的裂痕,看到了那坚不可摧的壁垒第一次出现了允许他叩门的缝隙!

他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应该的!这是应该的!”他连声道,语气急切而真诚,“如此大事,自然需得郑重禀明伯父伯母,仔细斟酌!陆某……陆某愿等!多久都等!”

他凝视着何静舒:“只求何小姐……务必仔细考量陆某今日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绝无虚言!”

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时间权衡利弊,时间说服家族,或许……也需要时间说服她自己。他等了这么久,拼搏了这么久,不差这最后一段时日。只要她愿意给这个机会,他就有无限的耐心。

秋风拂过,带来一阵更浓郁的桂花甜香,似乎也将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吹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而充满期待的静默。

[好运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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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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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
连载中云竹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