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她只是……看不上我这个人罢了。”
“在她何二小姐眼里,您儿子我,云琅青,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是个只会吃喝玩乐、风流荒唐的废物!配不上她何家的门楣,入不了她何静舒的眼!”
这些话,一半是气话,是此刻被陆胜消息激起的屈辱和怒火驱使下的口不择言;另一半,却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最不愿承认的恐惧——或许在何静舒眼里,他真的就只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形象。
云母被他这番话彻底震住了,呆若木鸡。
云琅青看着母亲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意。
他转过身,背对着母亲,声音闷闷的:“我累了,先回房歇会儿。晚饭……就不陪您用了。”
说完,他不再看母亲的反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厅。
走出母亲的院子,穿过重重廊庑,云琅青脸上那副强装出来的混不羁和轻松瞬间垮塌,他快步走回自己的院落,“砰”地一声甩上房门,巨大的声响惊得院子里洒扫的小厮缩了缩脖子。
云母呆坐在椅子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正沉浸在这种尖锐的痛苦中,胸口堵得发慌,几乎喘不上气。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厅外的王妈妈引着一名垂手恭立的仆妇走了进来。那仆妇是专门负责留意府外各府邸动静的眼线之一。
王妈妈脸色有些凝重,低声回禀:“夫人,方才您和二少爷说话,她不敢进来打扰。有件事……她觉得需得立刻回禀您知道。”
云母正心烦意乱,没好气地抬眼,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愠怒和沙哑:“什么事?”
那仆妇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更低,声音压得极细:“回夫人,是……是关于昨日下晌的事儿。咱们安排在何府附近的人瞧见……那位住在香榭丽舍酒店的英国小姐,伊莎贝拉·温莎,坐了马车去了何府,递了帖子,说是……拜访何二小姐。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出来。”
“什么?!” 云母猛地坐直了身体。
伊莎贝拉·温莎?!
那个被琅青从英国带回来、不清不楚安置着的西洋女人!她竟然敢?!她竟然有脸直接上门去找静舒?!
这一个消息,如同最后一块拼图,瞬间将她心中所有的疑虑、愤怒和儿子刚才那番带着自嘲的“坦白”串联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根子在这里!
她就说!静舒那孩子虽然清冷,但最是知书达理、顾全大局,即便对琅青过往的行事有不满,也断不至于如此决绝、丝毫不顾两家多年的情面!定是这不知廉耻的西洋女人跑去何府,不知说了什么混账话、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彻底惹恼了静舒,才让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是了!定是这样!琅青刚才那副心灰意冷、破罐破摔的模样,说什么“被彻底拒绝”,说什么“看不上他”……现在全都说得通了!他定是知道了这西洋女人做的好事,知道静舒因此更加厌弃他,才会如此绝望颓丧!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涨红。
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云母!所有的焦虑、失望、对儿子婚事可能落空的恐惧,此刻全都找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宣泄口——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懂规矩、胆大包天的伊莎贝拉·温莎!
“好……好得很!”云母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椅背,指节泛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不清不楚的西洋玩意儿,也敢蹬鼻子上脸,跑到何府去撒野!搅和黄我云家的好事!谁给她的胆子?!啊?!”
王妈妈见状,连忙上前替她抚背顺气,低声劝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为了那么个不知礼数的洋女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何二小姐是极明白的人,想必不会被她几句话所动……”
“明白?她再明白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云母一把推开王妈妈的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颤音,“被这么个东西找上门,心里能痛快吗?能不对琅青有看法吗?这愿意嫁给琅青才真是见了鬼了!”
云母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她绝不能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西洋女人,毁了她精心筹划多年的联姻,毁了她儿子的大好前程,更毁了云何两家世代交好的情谊!
这个伊莎贝拉·温莎,必须尽快处理掉!
至于伊莎贝拉拜访何府与琅青回府诉说“被拒”在时间上的微妙差异?盛怒和焦虑之下的云母根本无暇细想,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拒绝去细想。她需要一个清晰的理由来解释联姻的失败,需要一个为儿子开脱、为云家挽回颜面的借口,更需要一个可以宣泄所有怒火和失望的靶子。
伊莎贝拉·温莎,这个突然出现、行为出格、身份暧昧的异国女子,无疑是最好、也是最顺理成章的目标。
————
与此同时,云琅青的院落内。
那声震天的摔门巨响之后,并未持续太久死寂。
被拒绝的屈辱,求而不得的不甘,以及一种被轻视、甚至不如一个兵痞的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云琅青并没有允许自己沉溺在这种情绪里太久。
感情用事?儿女情长?那是失败者才有的权利。
他云琅青,从十五岁被独自扔到伦敦那天起,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去争,去抢,不择手段去夺回来!求是求不来的,等更是等不到的。
他走到衣橱前,脱下身上那件带着桂花甜香的西装,换上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动作迅速,一丝不苟。
是,他这几天看似流连于宴会、马场、与各路朋友周旋,一副沉溺享乐、忘却正事的模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表面的浮华之下,是一张正在急速收紧的网。
关于陆胜的一切——他的发家史、他的兵力部署、他的财政状况、他背后的派系支撑、甚至是他那几个得力的手下各自的喜好和弱点……无数信息正通过他在英伦经营多年的人脉、通过“莱茵山庄”这个新晋的权贵交际中心、通过云家深耕多年的情报网络,飞速汇集到他这里。
陆胜的底,他几乎已经摸透了。
一个看似势头凶猛、实则根基不稳、内部派系林立、并且极度缺乏稳定财源支持的军阀。他能有今日,更多是倚仗时局的混乱和几分蛮勇,而非真正的雄才大略和深厚底蕴。
这样的对手,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
军队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野心与不服。
陆胜年纪轻轻身居师长高位,麾下岂会没有资历更老、能力不俗却屈居人下的将领?那些被他收编、却未必心服的原有头目?这些人,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静舒啊静舒。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
看着你选择的这个男人,是如何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一败涂地。
看着他如何失去所有依仗,如何变得一无所有。
到了那时,你就会明白。
你今日的“选择”,是多么的错误。
好了好了,云公子要褪下伪装的半羊皮了。陆师长见招拆招!gogogo![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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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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