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取得干干净净,一片死寂。
他走到那扇熟悉的套房门前,脚步顿了一下。就在他抬起手,准备叩响门扉时,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瑞贝卡拿着一封密封好的信笺,正低头准备出来,险些撞上站在门口的云琅青。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和复杂的神色,下意识将拿着信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屈膝行礼:“先、先生……”
云琅青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她那只下意识藏到身后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但他此刻的心绪不在这里,并未深究,只淡淡颔首,问道:“伊莎贝拉小姐在吗?”
瑞贝卡连忙点头,侧身让开通道,声音还有些不稳:“在、在的,小姐在客厅……” 她似乎急于离开,低着头快速道:“小姐吩咐我去寄一封信,我先去了。”
云琅青“嗯”了一声,没有阻拦。瑞贝卡如蒙大赦般,捏紧了那封信,快步走向电梯方向。
云琅青收回目光,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景象与他想象中有些不同。
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慌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重的平静。
伊莎贝拉背对着门口,站在临窗的书桌前。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洋装,身姿依旧纤细,却透着一股强撑的、脆弱的挺拔。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金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
她似乎正望着窗外发呆,连他推门进来的声响都未曾察觉。
云琅青轻轻带上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这细微的声响惊动了窗前的人。
伊莎贝拉纤细的肩背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当她的目光触及站在门口的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时,那双浅棕色的大眼睛里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恍惚,随即,所有强装的镇定和委屈在瞬间土崩瓦解,化为汹涌的泪意。
“琅青……?”
她喃喃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和巨大的、几乎不敢置信的惊喜。
下一秒,她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所有的思念、委屈、害怕、以及在异国他乡独自面对一切的孤独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防线。
“琅青!”
她哽咽着更大声唤道,提起裙摆,不管不顾朝着他飞奔过去,直直撞进他的怀里。
云琅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全身重量的冲击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
伊莎贝拉的手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脸颊深深埋进他昂贵西装的襟前,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嵌入他的怀抱里,汲取那一点点温暖和安全感。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她语无伦次重复着,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温热的湿意透过薄薄的衬衫,熨帖在他的皮肤上。
她哭得浑身都在发抖,纤细的肩膀在他怀中剧烈颤动着,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可以依赖的大人,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那哭声里带着无尽的依赖、失而复得的庆幸,以及这些天来积压的所有惶恐和不安。
云琅青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怀中这颗金色的、微微颤抖的脑袋,感受着胸前迅速蔓延开的热泪和湿意,他那总是算计精明的头脑,此刻竟有片刻的空白和……一丝罕见的无措。
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近乎本能的怜惜,轻轻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背上,一下下拍抚着。
“好了……别哭了……”他低声开口,声音放缓了几分,带着一丝无奈和愧疚。
他的手掌安抚性地、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姿态亲密而充满保护欲。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曾经是伊莎贝拉最迷恋的安全港湾。
“别哭了,嗯?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是那样温柔,“我母亲她……年纪大了,说话有时候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她只是……不了解我们。”
伊莎贝拉在云琅青怀里哭了很久,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不解和绝望都哭出来。
云琅青没有丝毫不耐,依旧抱着她,轻拍着她,扮演着完美情人的角色。
直到她的哭泣渐渐平息,只剩下虚弱的抽噎,云琅青才稍稍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替她着想的“体贴”:“你看你,哭得这么伤心,这地方怕是也待得不开心了。不如……我帮你安排船票,派人送你回英国?回到你熟悉的地方,有家人陪着,心情也会好起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舱位,到了英国,也会让人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的话,听起来是那么周到,那么为她考虑。
仿佛送走她,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伊莎贝拉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无俦的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敢置信:“你……你也要赶我走?”
云琅青的手指拂过她湿润的脸颊,拭去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不是赶你走,亲爱的。你看你在这里待着,也不开心,不是吗?看你这么难过,我心疼……”
伊莎贝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急切追问:“那你跟我一起回英伦吗?”
云琅青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仿佛理所当然的、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他微微摇头,目光温柔却坚定:“沽州才是我的家啊,亲爱的。”
这句话,像一道最终落下的闸门,轻柔却冰冷隔开了两个世界。
伊莎贝拉怔怔看着他,看着他温柔依旧的眉眼,听着他依旧亲昵的称呼,那股始终支撑着她的、自以为与众不同的信念,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倏然消散了。
她好像明白了。
好像突然醒悟了。
原来……云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这里,从来不属于她。她不是中国人,不是沽州人,所以不能待在这里。就连她最爱的、以为会是她依靠的男人,也从未真正想过要将她纳入他的人生版图,他希望的,始终是让她离开,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地方去。
那股巨大的、冰冷的失落和认清现实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我……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话……一句真心话……”
“你爱过我吗?云琅青,你真心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云琅青脸上的温柔笑意,在伊莎贝拉这直白的、带着绝望渴求的质问下,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伤得体无完肤、却依然执着于一个“爱”字的少女,那双总是带着玩味笑意的桃花眼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可笑。
最终,云琅青轻轻叹了口气,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真心话?你真要听?” 挑了挑眉,眼神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凉薄。
伊莎贝拉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她倔强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话!不要你哄我!不要你骗我!只要你一句真话!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像我爱你的万分之一那样?” 她的声音到最后,已是卑微的祈求。
她太爱他了,爱到可以放弃一切,此刻却只卑微地祈求一句真实的回应,哪怕那真实会将她彻底打入地狱。
云琅青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其实吧,我这人,大家心知肚明。爱不爱的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伊莎贝拉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是在用最“委婉”的方式,宣告她从未走进过他的心。
云琅青,依旧沽州第一风流公子啊····温柔优雅的说出最伤人的话。[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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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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