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宁聪初六就滚回来上班了。
巫山的出版书籍遭遇合作方退货，连已经上架的都被举报下架，要求出版社整改。
katrina在电话里恶狠狠：“格他亲娘老子的，早不举报，晚不举报，现在说他抄袭，当初就应该在菩提鸟声明非原创！”
厉宁聪叫苦不迭：“让巫山证明自己就是巫山？这是人想得出来的活吗？他菩提鸟的号都自杀了。”
“让他去网上找老CP粉证明去！”
“他哪还有CP粉啊，我偷偷视奸了超话，好家伙，吵得比春晚还热闹。”
厉宁聪打方向盘找空位停车，老远看到了，连忙挂电话。
“不说了，我刚下超市地库，买点粮食送去减虞家，看他还活着没。”
“哦，减虞又一个人过年？”Katrina的语气瞬间疼惜非常，翘着美甲边欣赏边说，“早知道带来我老家玩了。”
“带带带，就说是你生的。挂了啊！”
蹲在炕上的katrina对大衣柜的镜子托腮自怜：“奶奶的，老子妈味这么浓吗。”
厉宁聪驱车到车位五米远处，忽从角落里冲出来一辆黄色小轿，嘀着喇叭抢先甩尾停进去。
“嘿！”厉宁聪一撂袖子，不愿意了。
送上门来的泄愤沙包啊！
定睛一瞧，驾驶座是个女人。
他往前一开，横在黄色小轿正前方，下车嚷道：“干嘛呢干嘛呢，没看见老娘先来啊！”
女人解开安全带，自顾自熄火。
“喂！跟你说话呢！”
咚咚咚，车窗敲得像放炮。
女司机明明注意到他了，却扭头跟后座的孩子说话，那男孩子倒乖巧得很，缩着脑袋不出来，眼神往外瞥。
厉宁聪抱胸站在车头，就等着她们下车。
商场电梯直通，轿厢就在百步远，那女人开了车窗，拿包下车，不放心地多嘱咐一句。
“妈去见个朋友，马上就回来，就在这待着，别乱跑，外边乱七八糟的变态太多，知道吗！”
说罢，她看也不看厉宁聪，跟他身上携带了什么病菌似的，从车屁股后面直接走。
厉宁聪好歹今儿穿的正经衣服，除了腔调娘了些，方脸跟身板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几步就追上了女人，将她堵住。
“怎么教育小孩的？”他叉腰抬着下巴，“抢车位就算了，你要是道个歉说没瞅见我，老……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了，你丫这什么意思？瞎啊？就这态度，也别想把车开走了，喊人来协商吧！”
“呸！”女人后退一步，捏着鼻子嫌恶道：“死娘娘腔，滚远点！”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性向歧视！
厉宁聪自小不是没收到过异样眼神和区别对待，但这好歹是N市，民风开放，同□□走两步就能遇着一个。
后座的小孩穿着三中校服，黄蓝条很好认，教学质量不差，家长素质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这女人薄薄一层头发贴紧头皮，开口歹毒，真够稀罕的。
“神经病，老娘招你惹你了！”
既然对方明摆着歧视，厉宁聪也不装了，将浑身的骚气都释放出来。
“好狗别挡路！”
“嘿，老娘是狗又怎么了？你比狗还不如呢！”
“说你是变态哪儿错了吗？”
“没啥错啊，老娘就是变态，变的就是你，遇见我算你倒大霉了嘿！”
女人不知为何，跟厉宁聪对骂着火气上来了，拎起手包就往他头上砸。
厉宁聪没想过她这么凶悍，一时愣了，没还手，抱着头挡。
挺高一大小伙，被女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男孩跑过来抓住他妈妈的衣角，头也不敢抬地细声说：“妈，别耽误时间了，你不是说还有人等吗。”
厉宁聪大叫道：“这就是你儿子？小子，快把你妈拉回家打狂犬疫苗！”
只是他说这话时要没有抱头鼠窜就更威风了。
“妈！”男孩手足无措地抠着校服。
大过年的，厉宁聪听人家男孩快急哭了，干脆蹦上车关门，打开窗户对着女人比了个中指。
“不跟狗一般计较。”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嗖，一溜烟跑了。
女人还没消气，骂儿子的声音越飘越浅，厉宁聪后怕地摸了摸后脑勺。
“这母老虎怎么这么凶，怪不得敢抢车位，啧啧。”
然而等他收拾好，下车锁门，却见男孩怯生生地站在柱子边，校服外套脱了，系在腰间，里边是规规矩矩的长袖。
竟是跟着找过来了。
厉宁聪咳嗽一声，挥手说道：“你是替你妈来道歉的？别了，老娘不！接！受！”
岂料男孩往左右看了眼，跑上前有些激动地踮脚，小声说：“真巧！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么突然！”
厉宁聪：？
怎么谈的不是他妈。
还是说他作为减虞的编辑终于在读者之间混了个脸熟，被认出来了？
想到这，厉宁聪挺了挺胸。
男孩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干净文雅，只不过意外地对着厉宁聪有些害羞。
“你，你是不是怪我骗你。”男孩惭愧道，“我其实就是N市人，不过我妈管得很严，你也看见了，她更年期，再加上我，我其实上高二，还没开学，我担心你约我假期出来，就骗你说我是外地人。”
再抬头瞅他一眼。
“你跟照片长得一样呢，连性格也是一样，比我想象中还要，还要更man一点，真好。”
厉宁聪：“？？老弟，不好意思，你哪位？”
男孩跺脚道：“你非要人家说出来嘛！”
GAY达狂响。
厉宁聪察觉不妙，将钥匙塞进兜里，双手交叉护住裆。
“少玩仙人跳啊，我可不认识你这么小的高中生！”
这脸嫩的，小胡子绿的，小胳膊细的，纯正小零一只。
怪不得他妈那么排斥同性恋，敢情是自家儿子，哦不，也许只是怀疑儿子是个GAY。
以他出柜十载、混迹圈子的经验，妈妈发现孩子喜欢同性，多半不会捅破窗户纸，刚刚那番情状也是做给孩子看的。
同性恋是变态！妈坚决抵制！这就是妈的态度，你弄清楚了吧？
是这个意思。
恍然大悟。
厉宁聪对那凶悍女人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哥哥，我是小马啊！”男孩急匆匆说道，“我照片又没P，顶多年龄撒了谎，都聊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装不认识我！”
“你就是小魔仙我也不认识你呀，还小马，我小龙小精小神咱凑个吉祥话行了吧，听你妈的回车上等着去！”
厉宁聪拨开男孩就走，男孩却拿出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
“你，你都跟我语音聊天了，还装不认识！你听听看！”
『……呵呵，是的，我平时爱好看古典文学，不忙的时候听听音乐会，但我没那么古板，电影喜欢恐怖惊悚主题的……』
厉宁聪一脸惶恐。
还真是他的声音，如假包换，头像也跟他目前用的自拍照一致。
小马看他这反应就知道错不了，收起手机凑近一步，身上有厉宁聪小时候才会涂的牛奶脸霜味，不禁令他打了个寒颤。
开什么玩笑！
谁用他的照片和声线去引诱无辜高中小少男！
“老娘是下面那个！”厉宁聪第一次面对比自己小十岁的人想逃跑。
“我知道呀。”
厉宁聪再次震惊。
小马见他没有过多纠结他在年龄上撒了谎，不禁开心踮脚，然后把校服外套乖乖穿上了。
衣领立着，纤瘦的骨架很扁平，青春期少年的肩膀有两块瘦削的骨头，顶着两层衣服都很明显。
他咕哝了一声，大胆上前，抓住厉宁聪的手腕，低声说：“你加我的时候不都说得很清楚吗，你想试试四爱，但又不喜欢女孩子，所以找我这种弱1最合适。”
厉宁聪惊慌吼道：“你是1？？”
“是。”
小马边自豪边内疚。
“我知道骗人不好……可我看到你照片的那一刻就爱上你了，你的长相和身材，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
见厉宁聪不答，他有点难过，梗着脖子发誓。
“你也再找不到比我更弱的1了呀！我唯一不满足条件的就是未成年，不过我很快就高中毕业了，我愿意为了你保持身材！我，我除夕都没吃晚饭！”
“除夕不吃晚饭还怎么过年……”厉宁聪呆呆回了句。
半晌后，猛摇头，撒丫子狂奔。
小马挂在他胳膊上被拖着走。
“哥哥！你跑啥！啊啊啊啊啊——”
小马被颠得翻白眼，但还是坚强地不松开。
“我家就我妈跟我啊啊啊啊——年夜饭只煮了饺子和元宝啊啊——我不爱吃饺子鸡蛋啊啊啊——”
这样不是办法，根本甩不掉。
厉宁聪停下来，左右拉扯：“就是不吃鸡蛋才这么瘦！还会长不高！没胸肌！没胸没腹你怎么做1！”
小马的眼镜歪了，一根脚卡在颧骨。
他对这种尴尬的局面很没有自信，总觉得丢脸，狼狈，于是站稳了后喘着气低头，取下眼镜，把头发甩蓬松，再细致重新戴上。
“可是你说就喜欢我这种啊……”
少男心碎了。
“我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喜欢我的。”小马受伤道，“很多人不相信我是1，加我后给我发那种图，非要问我大不大，我说没我大，他们就骂我，立马就跑了，还说我网骗，可是，可是我没有呀。”
“开过荤么你就1。”厉宁聪吐槽，“老娘下颌角第一次变90度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1。”
小马看上去快哭了。
“你是第一个加了我后不给我发那种图的，你还说要给我们俩的故事写一本小说，名字就叫《当蜘蛛精压倒黑熊精以后》，我好感动！我……”
好，熟悉，的，名字。
“打住！”
不知不觉两人居然快步挪到了电梯口。
厉宁聪举起手机，双眼微咪，磨着牙问道：“你是说，那个冒充我跟你聊天的人，准备写一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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