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云端挟着小满爬上岸时,已是满天星斗。她不免一时恍惚——在坑道中不是跑就是打,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以至于她甚至弄不清此时距离当初进山已过去了多久。

夜风寒凉,吹在湿漉漉的身上,冻得她不住地哆嗦。然而,小满比她更惨,面色煞白,而肩背上的伤口因着浸过水,生机膏冲掉不少,伤口处泡得泛白肿胀。云端忍着刺骨的冷意,将小满的伤口清理干净,又厚厚涂了一层生机膏,然后将扒得干干净净的小满从头到脚裹进细草垫子里。

她疲惫地靠在树下,甚至提不起力气为自己烘干湿衣。

尽管已经逃出生天,可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若非她发现了那道石缝,若非石缝竟与地下暗河相同,她便不能借着水道逃脱。环顾四周,眼前景象似曾相识。云端渐渐想起来了——这里,正是黑河上游。

县衙值房里。

这一夜,是孟捕头另两个衙役值夜。

草垫子一推开,孟捕头吓得几要跳起来——这白花花的是啥玩意儿?再一看,额滴娘诶,竟是小满!

他忙不迭地赶紧又把草垫子卷起来,再望向云端的目光中则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云端面色如常,“他肩背受伤,赶紧抱上床去。最好再寻个郎中给他看看。”

“啊?哎——唉!”

孟捕头好一阵忙乱,这方安顿好小满,又吩咐衙役去请郎中。

天色微微泛白,云端算算还有时间,便将所发生的事情细说了一遍,听得孟捕头面皮直跳。他一巴掌拍下去,方桌“咔嚓”一声,裂了一角。

“岂有此理!竟有此事?”孟捕头气得满面通红,后槽牙磨得咯吱吱。

私采盗矿,这是重罪,是官府严令禁止的行径。只是这许多年来,从未听说过镜山里有矿,孟捕头做梦也想不到这事儿会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或许,他未必相信云端的说辞,可这不是还有小满嘛?云娘子若要诓骗他,又何必留下小满这个大活口呢?

他回头瞅了一眼榻上的小满,眼角余光却瞥见屋角堆了好些枯叶树杈子。咦?何时多了这些玩意儿?他猛地想起,裹着小满的细草垫子好像是被他丢在那里……

衣衫不整的老郎中气喘吁吁地被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抱着药箱的学徒。他一见孟捕头,正欲破口大骂,便被孟捕头拽到床边,“您老快看看小满!”

一见小满的伤势,老郎中立时闭紧了嘴巴。

“亏得处置及时,小满方无大碍。”老郎中接过学徒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感慨,“小满这伤罢,的确凶险。你看看,那肩胛骨都快劈成两半了。”他牙疼似地“滋滋”倒吸冷气,“不过呢,也是他命大,亏得躲开了最要紧的地方。也不知哪位高人给他止血上药,不然,就是没砍死,流血也能流光喽!”

孟捕头正欲抬出云端,却被云端一个眼神给拦住了,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付:“无大碍就好!就好!”

老郎中人老成精,觉出了异样,却并不追问,只坐在桌边开药方。来丰县的捕快衙役时不时就会找他来治个跌打损伤啥的,都是熟人,他便也晓得,衙门里的事,人家不说,就最好不问。故而,就算此刻他心痒痒地要命,想要问清楚那堪称灵丹妙药的究竟是何物,却也只能做个闭嘴的蚌壳。

送走了老郎中,已是天色大亮。

云端吃着孟捕头亲自端来的芝麻饼蛋冲醪糟,回忆着这一日一夜间发生的种种细节。

忽然,门外传来呵斥之声。随即,房门被“咣当”一脚踹开。

云端放下手中的碗,起身施礼:“朱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只见县官大人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厉声道:“云仙长,你到来丰县做客,本官自当你是客人,好生款待。可若是来搅风搅雨的,本官可就容不得你了!”

云端好生诧异,“大人何出此言?”

“本官问问问,问你,你来此何意?想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捉鬼?你捉着了么?没捉着是罢?你说,前日裘家闹鬼火,是不是与你有关?谁给你权利调动本官麾下衙役?竟然还险些出了人命?哼,若是死了人,就算你是神仙,也休想本官放过你!”

乍闻衙役小满身负重伤几乎丧命,朱县官受惊不小。这半年多来,他一次次被“闹鬼火”搞得身心俱疲,烦躁不堪。于他而言,来丰县就如同一锅噗噗冒泡的沸水,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而小满受伤的消息就如同又给这锅沸水加了一把柴,登时把朱县官刺激地嗷嗷直叫。

师爷说了好些劝说的话,可字字句句落入朱县官耳中,却好似火上浇油,“噌”地烧红了脑壳。于是,他一把甩开师爷拉扯的手臂,大步向着皂吏歇脚的房舍而去。

朱县官怒气满腔,只想着如何将这个惹是生非的女子狠狠教训一顿,压根儿不曾注意到身后的师爷与前来报讯的衙役偷偷交换眼神。

好不容易可以消消停停地吃点儿热乎饭,却被人搅和了。云端心情顿时不爽,面色一冷:“郎朗青天之下,在下劝大人说话前先思量些。你身为一县之主,鬼火事件已有发生半年,未知大人可有所为?在下探查有所收获,大人不闻不问,却出言不逊质问在下。未知大人可探望过小满?大人又可知小满为何会受伤?是谁伤了他?”

云端字字如针,每一句都戳在朱县官的痛脚上,气得朱县官几要暴跳如雷。怎奈她舌如滚珠,一气呵成,竟连个喝断的机会都不曾留下,直把县官大人噎得好悬没厥过去。

这时,师爷从他身后缓缓踱出,劝道:“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啊!”又转向云端,“云仙长,我家大人也是关切过甚,才会着急。您得多体谅才是啊!”

师爷面皮净白,看着颇斯文,只是一双眼睛过于灵活,略显轻浮油滑。一番车轱辘话后,他总算将朱县官劝了回去。半刻钟后,他又折返回来。

孟捕头忙解释道:“卓师爷,这事儿罢,大人只怕有所误会。其实,云仙长是在帮咱们。小满受伤,纯属意外。若非云仙长相救,小满哪儿还有命回来?您可得好好劝劝大人啊!”

卓师爷捋着修剪得宜的短须,点头道:“好说,好说!大人也是关切过甚,这方急了些。不过——”他瞥了一眼云端,面儿上浮起客气疏离的淡笑,“说到底,这件事是本县事务,云仙长本意虽好,可再怎么说还是导致衙役重伤——”

孟捕头一听,张嘴就要分辩,却被卓师爷拦住,“大人关护下属,是我等的福气,所以,我们也不该在大人气头上再给他添不痛快。”他顿了顿,冲着云端一施礼,“方才,大人那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便是在下也劝不住。大人甚至说要上奏给知府大人,甚至郡守大人、御史大人,说要告您一状哩!”

“告我?”云端气急而笑,“告我多管闲事?”

“云仙长言重了!”卓师爷不紧不慢道,“在下好不容易劝住了大人,可大人发话了,请云仙长——”他似有不忍地深深望着云端,“唉,大人说,让在下礼送云仙长出境。”

孟捕头都懵了——礼送出境?啥屁话哟!不就是撵人走嘛!

孟捕头急出了一脸褶子,怎奈卓师爷一口一个“大人说了”,一口一个“大人很生气”,压根儿不听他解释。

云端拦住孟捕头,眉头轻挑,眸光清亮,“既如此,那我也不便在此再做停留。孟捕头,告辞了!”她又扭头看向另一人,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对方内心深处,“卓师爷,望你好自为之!”

“啊?这就走?哎——”变化太快,孟捕头还没反应过来,云端便抓起桌上的剑,抬脚往外走去。

云端行至门外,忽然转过头,对着追上来的孟捕头道:“此事没这么简单,孟捕头要谨慎行事,莫要操之过急。”说着,抛过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啊?嗯?”孟捕头一头雾水,正欲追问,忽觉得腕间异样,似有什么顺着袖口轻轻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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