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小组赛的胜负无关紧要，但来看比赛的人依旧很多。放学后的学生们纷纷涌入篮球馆，将剩下不多的位置全部填满。
沈疏予放学后去取了些东西，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到篮球馆的时候第一节比赛已经快要结束。
“班长你去哪啦，怎么来得这么晚？”唐觉小跑到沈疏予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其中一袋东西，“这是啥呀这么多？”
沈疏予一路走的急，此时还在微微喘气：“买了些饮料，大家一起喝吧。”
唐觉张大嘴巴：“哇，你真的是天使吧班长……”
第一节比赛结束，两队各自回到场边短暂休息和调整。
陆栖迟听着队长说话，目光随意地望向球场对面，一眼就看见被队员们围在中间的沈疏予。
对方正礼貌又专注地听别人讲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眉眼柔和，看上去很乖。
明明第一次来的时候和别人还有些生分和疏离，现在却能和所有人有说有笑的。
“……明白了吗？栖迟？”队长伸手在陆栖迟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又困了？坚持一下，再打一会就换你下去。”
陆栖迟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嗯。”
第二节比赛很快开始。
刚才还以为很困的人突然变得很暴力。
队长看着再次单枪匹马硬闯但又成功投篮的身影，脑袋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回事？我刚才也没有对他说什么很重的话吧？”
简辰拽起衣服悠闲地擦了下汗，直接站在原地观看。
队长：“……跑起来，尊重一下对手。”
被狠狠尊重到的对手很快请求暂停，其中有两个平时经常一起打球的人忍不住凑到陆栖迟身边。
一个人喘着粗气说：“陆少，我们哪里得罪你了可以直说，而不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赶尽杀绝……”
另一个叉着腰痛苦道：“就是……说好的友谊赛呢？”
陆栖迟呼吸平缓，面无表情：“这就是友谊的表现。”
七分钟后，第二节残忍的友谊赛落下帷幕。
陆栖迟跟在队伍最后慢慢走回休息区，刚走到半路，林则淮就跑到他身边，小声问：“哥你咋啦？怎么突然打得这么凶？”
陆栖迟声音平平：“困了，速战速决。”
“哈哈哈行吧。”林则淮搭上他的肩膀，推着他快步走到场边，“快来，班长给大家买了喝的！”
陆栖迟下意识看向沈疏予，正好对上对方安静的视线。
沈疏予朝陆栖迟走近两步，递上纸巾，轻声问：“你想喝什么？”
陆栖迟接过纸巾，不答反问：“怎么突然买了喝的？”
“不是突然，”沈疏予慢声道，“祝贺你们晋级半决赛。”
陆栖迟没接话，只是垂眼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沈疏予却突然觉得对方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
沈疏予看了一下周围，其他人都在挑喝的，没人注意他们，他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是不是肩膀不舒服？”
“还好。”陆栖迟慢慢展开纸巾，边擦手边问，“买了什么？”
沈疏予抿了抿唇：“没来得及问你想喝什么，买了奶茶、果茶和纯茶，甜的不甜的都有，还是你想喝水……”
沈疏予还没说完，就听陆栖迟很低地笑了一声，刚才感觉到的冷冽气息瞬间消散，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陆栖迟将纸巾攥进手心里，低声说：“都可以，你选什么，我喝什么。”
沈疏予最终选了一杯清爽的果茶，又拆开吸管，隔着包装纸插好，再递给陆栖迟。
半场休息马上要结束，队长又召集队员们集合开会。
陆栖迟看着沈疏予递到面前的果茶，没伸手接，直接低下头，就着沈疏予的手喝了一口。
沈疏予一动不敢动：“……”
周围很奇异地安静了两秒。
“手脏，不方便拿。”陆栖迟语气自然道，“先帮我拿一下？”
沈疏予缓慢地收回手，端正地拿好：“……好。”
第三节比赛过半，法学院比分远远领先，陆栖迟被换下来后，又直接带着沈疏予走了，而沈疏予手里还乖乖捧着陆栖迟的果茶。
林则淮看了一眼两人并肩离去时靠得很近的背影，忍不住坐到唐觉身边，好奇地问：“陆少和班长一直是这样的吗？”
唐觉疑惑道：“哪样？”
“就是这么……”林则淮想了一下形容词，“形影不离？之前好像没见他们这么好啊。”
林则淮和陆栖迟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自从九岁那年之后，陆栖迟活得就像一匹孤狼，即使身边朋友兄弟很多，却始终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无法靠近，更无法亲近。
“还好吧，他们就这学期熟了一点，之前是没怎么说过话。”唐觉回忆了一下，“毕竟还是室友嘛，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进出都是同一条路线。”
林则淮想了想：“也是哦。”
过了一会，林则淮又想起些什么，压低声音问唐觉：“没有冒昧的意思啊，我就浅浅打听一下，你们班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漂亮女生？”
“什么叫最近？我们班里每个女生都一直漂亮。”唐觉一脸警惕地盯着林则淮，“你想干嘛？”
林则淮啧了一声：“没想干嘛，就随便问问。”
每个女生都漂亮，又不是什么小女生……
林则淮不死心地问：“那有没有什么成熟大女人风格的女生……”
唐觉斜了他一眼：“不要对女孩子评头论足分门别类。”
“……”林则淮乖乖闭嘴，“对不起。”
——
宿舍。
陆栖迟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沈疏予安静地站在他的桌旁，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听见声响，沈疏予抬起头看向他：“林则淮说给你发信息了，问你要不要去聚餐庆祝一下。”
陆栖迟嗯了一声，擦着头发走到沈疏予身边，又慢声开口：“他加你微信了？”
沈疏予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解释：“上次看比赛的时候加的，说万一找不到人方便联系。”
陆栖迟：“嗯，他太吵的话就把他删了。”
“不会。”沈疏予忍不住笑了下，拿起桌上的膏药，“贴完再去？”
陆栖迟最近总有长时间的训练和比赛，所幸肩膀没出什么问题，也不知是因为膏药的功效，还是陆栖迟自己保护得好。
以防万一，沈疏予又托家里人寄了几盒新的膏药，给对方偶尔打完球可以用。
陆栖迟脱下上衣挂到椅背，在沈疏予面前坐下，姿势放松：“药钱多少我转你。”
沈疏予低头撕开包装，淡声道：“你把之前的饭钱收了我再考虑告诉你。”
陆栖迟顿了顿，低笑了一声。
沈疏予总是有很明确的界线，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即便接受了，也一定要还回去，如果对方不接受，他就会想方设法地以其他方式还。
有时候陆栖迟也不是故意不收，只是转过头就忘了，然后隔天就会收到沈疏予买的早餐、送的饮料，下课后还会被直接带出去吃饭。
陆栖迟仰头看着沈疏予低垂专注的眼睛，声音轻轻：“以后会记得收的，别介意。”
沈疏予毫不介意地嗯了一声，仔细地贴好最后一角：“好了，去吧。”
陆栖迟穿上衣服，问：“你不去？”
沈疏予点点头：“你们队里的聚餐，外人去不合适。”
陆栖迟挑了下眉：“林则淮都没觉得不合适。”
“又不一样，”沈疏予笑了下，“你们那么熟。”
沈疏予将包装扔进垃圾桶，手上沾了些药味，又去洗手间洗手。
一回头，就见陆栖迟双手插兜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他。
沉默了几秒，陆栖迟才缓慢开口：“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
沈疏予抽了张纸巾擦手，有些疑惑道：“我没有说我们不熟的意思。”
陆栖迟：“那是什么意思？”
话说出口，陆栖迟才意识到这话有些没分寸。心情也很陌生，就像刚才在球场时一样，突如其来又不知缘由的烦闷。
沈疏予愣了一下，安静地将湿了的纸巾揉成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朝陆栖迟走近了两步。
刚才在篮球场人多嘈杂，没来得及细想，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又接近，沈疏予终于明确感受到了陆栖迟微妙的情绪变化。
陆栖迟的声音闷闷的，潮湿的头发柔软地垂落着，沾染水汽的眼睛漆黑又湿润。
就像一只突然委屈的湿漉漉的小狗。
沈疏予忍不住抬起手，很轻地按在陆栖迟的头顶。
见对方没拒绝，沈疏予又弯起嘴角，轻轻地揉了两下，慢声解释：“是说我和其他人还没有那么熟，擅自去不合适的意思，别误会。”
沈疏予的动作很轻，轻到几乎感受不到，却又像藏着温柔。
陆栖迟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被人这样触碰是什么时候了。
原以为会直接走掉的人，却径直地朝他靠近。那些陌生的情绪，好像只要对方一两句话，一点靠近和触碰，就能无声无息地消解。
陆栖迟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摸头又是什么意思？”
“安慰你的意思。”沈疏予声音轻轻，像哄似地说，“别不开心了。”
沉默片刻后，陆栖迟低下头，任由沈疏予的手抚过他的头顶。
又像是蹭了一下沈疏予的掌心。
陆栖迟：“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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