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最后吃的是烧烤，是在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店，店面很大，环境还算干净。即便已经过了饭点时间，店里依旧坐满了人，嘈杂喧闹，烟味酒气冲天。
宿舍四个人里有三个是怕吵的，但是新晋冠军选手选的店，也就都随他去了。
周围几个大老爷们正在激烈地划拳，沈疏予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连对面唐觉说话都听不清。
“我说！”唐觉站起来凑到他面前，提高音量，“我和辰哥再去点些烧烤，你们还要加点什么嘛！”
沈疏予看了一眼身旁低头回消息的人，朝唐觉摇了摇头。
两人走后，位置上只剩下他和陆栖迟。
陆栖迟从进门后就没怎么说话，上来的烧烤也基本没动，一轮吃完，他面前的桌上只有孤零零的两只签子，和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
表情看上去好像也不大好。
等到陆栖迟从手机抬头，沈疏予稍微侧过身，努力用最大的音量问：“你要吃点别的吗？”
陆栖迟收起手机，似乎没听清，朝他坐近了一些，在他面前低下头。
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沈疏予在陆栖迟的耳边轻声说：“你都没怎么吃，要吃点别的吗？”
陆栖迟终于听清了，微微向后侧头，在他的耳边说：“不用。”
沈疏予点了点头。
原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但陆栖迟却没动。
然后又往沈疏予的方向凑近了一点。
以为对方还要说什么，沈疏予等了一会，但他还没等到下一句话，一缕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他的侧颈。
沈疏予：“？”
回过神时，陆栖迟已经退回原来的距离，语气自然地解释：“不是很饿。”
唐觉加完菜回来时，正好看见陆栖迟从沈疏予身边很近的距离退回来。
“在干嘛？”唐觉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陆栖迟，“是不是又欺负我们班长了？”
沈疏予正喝着水，差点呛到：“没有……”
“怎么没有，我都看到他从这里坐到了这里，”唐觉夸张地从左边指到右边，最后指着两人之间几乎不存在的空隙，“他都挤得你没有地方坐了！”
沈疏予无奈地笑了笑，刚想解释，就听陆栖迟缓慢地开口：“所以呢。”
唐觉声音立刻变小：“所、所以就是陆少您干嘛要坐这么近，挤到您多不合适……”
“不会。”陆栖迟说，“这里空气好。”
唐觉：“？”
沈疏予：“？”
简辰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人拽下来坐下：“别发酒疯了。”
唐觉看了看沈疏予身边的空气：“哦好，空气好就好。”
一顿饭吃到快九点，回去时路上行人都少了许多。
唐觉最后喝的有些上头，整个人挂在简辰身上，几乎是被人拖着走。沈疏予怕他摔了，一步一步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到两公里的路，走的像两百公里一样艰难。
一辆出租车从后方开来，陆栖迟很干脆地抬手拦下来。
他拉开车门，直接把唐觉拎过来塞进去，然后对简辰说：“你们先走，待会把他扔楼下等他醒了自己上去。”
简辰：“会的，放心。”
原本还不省人事的醉鬼立刻坐起来，带着哭腔模糊不清地喊：“我看谁敢扔下我……班长呢……我要我的班长呜呜……”
陆栖迟直接把车门关上。
车很快开走，世界终于恢复清静。陆栖迟回过头，就见沈疏予站在身后看着他，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
陆栖迟明知故问：“怎么了。”
沈疏予笑着摇了摇头：“走吧。”
但两人没走多远，身后又有人突然叫住了沈疏予。
陆栖迟一开始没想起来的人是谁，只觉得有点眼熟，但看见沈疏予的表情，他又瞬间记起来了。
是那个叫叶青的人。
虽然只短暂地见过一次，但陆栖迟还是记住了。
毕竟没多少人能让沈疏予露出真正冷漠的表情，即使只有一瞬间。
叶青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见到叶青朝沈疏予跑来，在远处吹了几声口哨，不顾路人的目光大声笑着起哄。
陆栖迟面无表情地扫过那群人，适当地往旁边走了一步，给沈疏予留出空间。
不知道前因后果，他不能随便插手。
叶青像是喝了不少酒，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脸上通红，朝沈疏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啊疏予，他们喝醉了闹着玩的，我跟他们说过我们……”
“不用解释，”沈疏予平淡地打断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回到陆栖迟身边，“你们先走吧。”
叶青的笑容僵了僵，不放弃地跟着向前一步，软声道：“疏予……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我错了，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再那样做了，我跟你道歉，你要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沈疏予沉默地听着，脸上表情很平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平静到完全不在乎，平静到令人心寒。
叶青像是痛苦地垂下眼睛，几秒后，他再次抬头，却突然看向一旁的陆栖迟，露出一点礼貌的笑容：“陆少，能麻烦给我们一点空间吗？我和疏予之间有些误会，我想再和他好好聊聊……”
陆栖迟垂眼看着面前的人表演。
他从十几岁就像狗一样地被陆天明拴在身边，走到哪牵到哪，看过的人比读过的书还多，见过各种演的差的，没见过这种演的蠢的。
但表演还没看完，陆栖迟的手腕就被人牵住，拉向一边。
沈疏予向前一步，挡在他和叶青之间，压低声音道：“叶青，别太过分了。”
陆栖迟看不到沈疏予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突然波动的情绪。
叶青的表情又变得无辜：“我只是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沈疏予点了点头：“好，既然你的朋友都在，如果你不介意事情变得难看，那我也不介意大家一起说清楚。”
叶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像是突然被踩中痛处。
表演的人如果演技太拙劣，一旦观众变多，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沈疏予又继续说：“或者你可以现在就走。”
叶青沉默了一会，像是突然抓住点什么，眼神执着地笑道：“你是生气了吗？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身后隐在暗处的人突然很低地哼笑一声，然后绕过沈疏予，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陆栖迟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眼底幽暗，透出一点狠戾：“你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
叶青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什么？”
陆栖迟看着他不说话，叶青扛不住那逼人的视线，低下头坚持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说完自然会走，麻烦让让。”
“我凭什么要让。”陆栖迟勾起嘴角，冷笑道，“你没那个资格。”
……
陆栖迟感觉今晚从吃饭开始就没清静过，太阳穴隐隐作疼，直到此刻身边只有沈疏予的时候才稍微缓解。
两人朝着和宿舍相反的方向，沿着河边慢慢走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一阵凉风吹来，沈疏予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人按了一下。
还没回过神，对方又毫不留情地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沈疏予朝前躲了躲，有些哭笑不得：“干什么？”
陆栖迟装作听不懂：“什么干什么。”
沈疏予失笑摇了摇头：“算了。”
“算不了，”陆栖迟收起玩笑，转身挡到沈疏予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你在生气，因为我刚才插手了？”
沈疏予愣了一下，垂下眼：“不是。”
陆栖迟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冷：“那是因为他？”
沈疏予很低地嗯了一声。
明明刚才还毫不在意，为什么现在又会生气。
陆栖迟双手插兜，侧头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那点陌生的烦躁再次在心底深处蔓延，一点一点侵蚀克制的理智和冷静。
“你和叶青认识吗？”沈疏予突然抬头问道。
意料之外的问题，陆栖迟愣了一下：“什么？”
“你们认识吗？”沈疏予抿了抿唇，“我听见他叫你了。”
陆栖迟默了两秒，低头回答：“我不认识他。”
沈疏予：“那他怎么知道你是谁？”
陆栖迟没说话，表情无辜地看着沈疏予。
沈疏予想起什么，失笑摇了摇头：“没事，我知道了。”
陆栖迟在学校里那么有名，别人知道他很正常。
几秒后，沈疏予看着陆栖迟，轻声说：“别认识他。”
陆栖迟挑了下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
陆栖迟：“好。”
沈疏予笑着看他：“你都不问为什么。”
“我能问？”陆栖迟拿捏着分寸，“比如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沈疏予淡淡道，“以前可以算是朋友，现在什么都不是。”
夜风轻轻，温度适宜，吹在身上很舒服。
陆栖迟在心里揉碎那点烦躁：“嗯。”
既然可以问，陆栖迟直接道：“他在追你？”
沈疏予倒没想到会问的这么直接，隔了几秒才说：“算是吧。”
如果说告白拒绝后，依旧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编造各种谎话欺骗所有人，偏执与疯狂地追求也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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