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娘子有心情在街上闲逛,不如随我到刑部大牢观刑?保管比刚才的小场面好看多了,不会让陈二娘子失望。”
苏北烨眉峰倏地一挑,阴鹫的视线冷然扫过她那张过分白的面容。
红霞染映下,恍似笼罩着一层浮光跃金。
陈羡鱼肩膀一抖,惊得呛咳起来。
她一边咳,一边摇头:“不……不了。”
牢狱能是什么好地方,想也知道反派会如何审讯刺客。
苏北烨收回目光,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夕阳余晖下,两队人马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苏北烨去了刑部牢狱,亲自提审刺客。
陈羡鱼则心情沉重地回了苏家,一想到捉拿刺客的血腥场面就生理性不适,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大血不过是爸爸提刀宰鸡杀鱼。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就歇下了。
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好。
先是感觉热就掀了被子,没过多久后背发凉又开始咳嗽,咳的要死不活,紧急服了一颗专门压制咳疾的特效药丸,勉强压制了下去。等好不容易再次入睡,又梦见了苏北烨这个煞神。
苏北烨故弄玄乎,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笑着对她说:“陈二娘子,陪我玩个有趣的游戏?”
一把弓箭凭空出现在他手里,对准她。
苏北烨呲牙:“游戏开始了。”
她在一片白雾缭绕的森林里赤足狂奔,双脚被荆棘扎得鲜血淋漓,可她不敢停下。锋利的箭矢总能穿透遮天蔽日的白雾如影随形,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掉。
她被一箭穿心,绝望地躺在血泊中。
雾散人现。
苏北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抬手缓缓地取下那方獠牙面具,露出那张堪比修罗的玉面:“这么弱啊。”
晨光熹微,翠鸟鸣啼。
陈羡鱼冷汗涔涔地坐起身,回想夜半噩梦,狠力捶打了一下被褥。
没睡好,精神差,心情也不太美丽。
起床,穿衣,洗漱,装扮,全都由着屋内的丫鬟们折腾。
她坐在妆奁台,拢眉搭眼地看着镜子里病容憔弱的自己,见春华正要给她挽一个比较复杂的发髻,双手捧着腮,恹恹道:“不必费力折腾了,弄个简单的样式。”
春华梳头的动作一顿,低眉提醒道:“二娘子,今日是您和姑爷回门的日子,该打扮的隆重些。”
陈羡鱼眸眼微动:“回门?”
是了,古代有新婚三日回门省亲的习俗。
虽然,昨天被吓得够呛,再害怕也要攻略反派活命啊。
受这副弱骨病体所累,连像个正常人行走都无法。日后再被苏北烨牵连,遇到什么暗杀的话,靠他救不如靠自己。
但是,苏北烨可能陪她吗?
答案显而易见,但还是要问一问。
梳妆完毕,陈羡鱼道:“去问问尚书令,今日可有空?”
没多久,春华便回来了。
“二娘子,尚书令昨日未回府,今日也不知何时回府。”
哼,就知道如此。
陈羡鱼没什么好失落的,她揉了揉闷疼的额头,说:“给家里去个消息,就说尚书令昨日遇刺,忙于审讯查案,没得闲暇陪我回家。而我昨夜感染风寒,病情加重,也不回去了。”
苏北烨娶她本就只是为了对付男主,刺激男主时,或许愿意勉为其难演上一演,平时连敷衍都不会。
至于放火烧屋的事,看似在维护她,实则不愿让贺兰氏得意罢了。
陈羡鱼和苏北烨没有回陈家,那边叶连城尚且躺在床上,更不可能陪陈羡容回去。
只是陈羡容藏有心事,需要问明白,便独自回了陈家。
别家女儿女婿回门都是热热闹闹的,唯有陈家门前冷清的不像话,惹得街坊邻居指指点点。
陈伯仁和周氏郁闷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陈伯仁问过晋阳侯的情况后,便由着陈羡容和周氏回房,单独说女儿家的体几话了。
陈羡容开口问道:“阿娘,屋里没外人,你就如实告诉我,我和二姐的花轿是不是被你调换了?”
周氏微微变了变脸色:“没有,二娘打小就可怜,出生就失了生母,没几年又染了病,我怜惜她都还来不及,怎会做出这种毁人姻缘的事?”
陈羡容并不相信,直视着周氏的眼睛:“世上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新娘子错了,偏就无人发现?”
周氏不想折损自己在亲女眼中的慈母形象,她看了一眼陈羡容,叹道:“是啊,太凑巧了,苏家那边怎么也没人发现异常?你和二娘成婚的吉日竟也在同一日。原先我只当你和二娘福分在此,现在想来怕是早就有人别有用心。”
陈羡容眉头深蹙:“阿娘的意思是苏家使的坏,是苏北烨那个奸佞……”
“慎言!”
有了周氏的刻意引导,陈羡容立马就理清了原委:“原来,当初苏北烨并非真的求娶我。”
庆功宴上,陈羡容也在。
她明显看见叶连城求娶陈羡鱼后,苏北烨起身想要说什么,结果少帝先他一步应允了。然后,苏北烨未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向太后求娶她。
当时的自己又惊又怕,根本没心思细想。
苏北烨存心使坏,往酒里下药这种下作手段自也是他的手笔。
陈羡容心中唾弃苏北烨所作所为,可她却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虽然,叶连城不待见她,也可能恨她,但她却嫁给了自己爱的人。
知道自己误会了周氏,陈羡容面容有愧:“阿娘,对不起。”
周氏握住她的手,笑道:“傻孩子,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阿娘只担心晋阳侯不能释怀,迁怒于你,让你在叶家举步维艰。虽说,二娘也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你的委屈未必比她少。”
单就嫁妆,周氏给陈羡容准备的丰厚嫁妆全都进了苏家,成了陈羡鱼的私产。陈羡鱼的嫁妆也是周氏准备,台数一样,实际差别甚大。
陈伯仁将家中名贵字画赔给苏北烨消气,希望早日平息此事,自是没法再提调换嫁妆的事。否则,明眼人一眼就瞧出了嫁妆里的猫腻,岂不又惹苏北烨的不快。
*
还未审出背后的主使,刺客就熬不过刑狱的折磨死了。
苏北烨从刑部出来,直接去崇光殿上朝议政,而后转去尚书台办公署处理政要公务。
少帝尚且年幼,不过十岁孩童,没有独自处理机要政务的能力,朝堂各地的公文折子皆要先送达尚书台,由苏北烨过目一遍,方呈到少帝御前。
尚书台的权利空前膨胀,远远盖过了门下省和中书省,堪比一国宰辅。
苏北烨端坐上首,单手支在圈椅,另一只手慢悠悠地转动着拇指的玉骨戒。
下首六部官员正在汇报公务,个个面容肃谨,如临大敌似的。
苏北烨低垂着眸眼,听得意兴阑珊,大多都是一些陈词滥调,冠冕堂皇之语,无有实质。
他只听不应,六部官员心生忐忑,生怕苏北烨将遇刺的怒火迁怒到他们头上。
当户部提出缩减军饷以缓解国库压力时,苏北烨转动骨戒的手指一顿,眼眸微抬起,目光落在那名户部官员头上。
是一个比较面生的年轻官员,应是刚进户部不久的新人,但他脸上带着明显的谄媚逢迎之态。
户部尚书以及其它户部官员皆是一脸不忿,显然年轻人是擅自提议,内部意见不统一。
楚国周边强敌环伺,除了战败的北越,还有西周、东吴、南梁,回纥四国觊觎楚国辽域疆土。只要边关军事力量薄弱,他们就会趁机撕咬出一道口子,践踏我国大好河山。
朝堂诸官大半都是理智而迂腐的主和派,不愿同他国交战,军事边防皆以防御为主。军饷本就捉襟见肘,继续缩减下去,百害而无利。
有官员出列,正要反对,苏北烨突然道:“可。”
众臣纷纷大惊失色。
“不可,尚书令。”
“此举有损国体,万不可……”
苏北烨冷眸一扫:“北越元气大伤,短期内不可能卷土重来,北边军饷减半,其余各军保持不变。南方蝗虫过境,百姓颗粒无收,缩减的军饷全部用于救济振灾。”
大臣们心知肚明,苏北烨针对的是晋阳侯统帅的叶家军,偏还找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南边的百姓都快饿死了,等着救灾粮下锅,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苏北烨向来不在乎人命,自然在乎的不是百姓的性命,而是要找机会整治叶家军。如果叶家军为了军饷生出哗变,苏北烨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对付晋阳侯和叶家军,将天下和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六部官员皆被苏北烨杀鸡儆猴的雷霆手段所威服,并非真的城服。
但,就算心有怨言,也不敢表现出来。
苏北烨一语敲定此事,便转移了话题,正打算安排礼部筹备皇家祭祀祈福的事,这才发现礼部尚书不在。
“陈伯仁何在?”
众臣一听这称呼,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苏北烨对这位岳丈非常不满。
礼部侍郎回道:“陈大人告假在家。”
苏北烨没深想,随口道:“病了?”
礼部侍郎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本该在陈家的尚书令,解释道:“陈大人并非生病,而是府上宴客,招待回门省亲的女儿女婿。”
苏北烨略顿,反应平淡地‘哦’了一声,并没有放下手头事提前离开的打算。
事毕,回到苏家,已经是下半晌午。
路过前厅时,苏北烨脚步忽地顿住。
空气里飘散着一阵阵难闻的糊焦味,久久不散。
眼前是一片废墟焦土,与比邻的青砖碧瓦形成鲜明的对比。
碧瓦变成了零落的焦瓦,名贵的木质家具连同屋内悬挂的珍画全都毁于一旦。
房屋修缮这种小事向来都是贺兰氏打理,苏北烨没有越俎代庖的喜好,也没有过问的心情,转身就往书房而去。
对于贺兰氏诬陷的‘纵火者’,苏北烨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可是回了陈家?”
李蔚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主子问的是二少夫人,当即回道:“没有,二少夫人生病了。早膳过后,二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请了京中有名的葛郎中上门诊病,可能病的有些严重。”
苏北烨没说话,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李蔚试探道:“主子可要去瞧一瞧?”
苏北烨看了一眼李蔚:“不是一直都病着,难不成我瞧她一眼,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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