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回宫

花樾走后仅半日,云岁骛携一队人马果真赶至篁里,随着一封诏书郎朗念完,魏邤扶着侍人艰难而起,突然捂着口鼻剧烈咳喘。

“雍王这是怎么了?”云岁骛假意关怀。

“不妨事,”魏阶上前一步道,“不过是受了春寒,篁里没有像样的大夫,故而这病拖得久了些,云大人,车舆已备下,现如今便回宫么?”

云岁骛若有所思:“雍王的身子?”

魏邤微微闭着眼,默然,只摆了摆手,恍若还在承受剧烈咳喘后的钝痛。

“那便走吧。”云岁骛提高声调,上马等候。

新帝登基的第五日,车舆从篁里缓缓驶出,跟随者一众人马官兵,碍于雍王病情,整整走了三日方才抵达裕都,皇城脚下。

魏籍于朝后亲自登上城墙,等候着他的到来。

不久,一旁的华服女子从圈椅上站起,指着不远处一片乌压人马道:“陛下快瞧!”

魏籍顺着许镜蕊所指方向望去,为首的果真是云岁骛的人马。许镜蕊与其婢女初霁在新皇落难之时曾多次探望,魏籍感念其雪中送炭之恩,故而登基后便脱去她的罪籍,封为婕妤。也是如今后宫中的唯一一人。

魏籍喃喃道:“车中之人会是他么......”

许镜蕊轻咬下唇,刻意回避眼神,“臣妾在雍王府见过那匹马,那马额上的当卢便是先帝亲赐,寻常王侯常用金银,雍王府便是玳瑁。”她想起过往在雍王府的种种经历,不禁又提了口气。

不久,车马停在城门下,魏籍抬手示意云岁骛,后者得了令,在请雍王下车之时瞬有数十张角弓齐齐对准车舆,细碎的咯吱声昭示满弓。

“当真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连一小小当卢也受圣眷雨露。”魏籍心中顿生恶寒,将目光从马上挪开,紧紧注视着这一架车。

只要魏邤迈下马车,魏籍便有千万条罪名以便除他后快。

箭镞寻找着目标,踏下车的却是身着罗裙的魏阶,城墙上的魏籍微微眯起了眼,他抬起手指,撤下暗中藏着的弓弩箭矢。

魏籍同许镜蕊登下城门,他故作微笑:“皇姐,为何不见邤儿?”

魏阶眉眼间却有几分清亮娴静:“他习惯了裕都风水,谁料去了篁里不久便染上咳疾,军医恐他伤了肺腑,又有传人之嫌,如今在后头那辆车中,如今恐怕是不宜面圣。”

魏籍看向云岁骛,后者道:“臣见雍王一路上咳喘不止,似乎有些严重。”

“传御医。”魏籍语气平平,走至车前时正巧魏邤剧烈咳嗽,咳喘骇人,倒像是病入膏肓了。

“皇兄......咳咳咳,”魏邤的声音从车中传出,倦怠至极,“臣弟不宜面圣,皇兄莫怪......”

魏籍并未答话,只是静静等候太医到来,约莫一盏茶时间,太医匆忙赶到,将绸子覆在魏邤伸出的手腕上。

“如何?”魏籍冷淡发问。

太医把完脉,匆匆向魏籍躬身,道:“雍王这病伤及肺腑,恐怕有些时日了......不过臣开出药方,静养些时日便可。”

魏籍仰起头望了眼悬日,道:“既如此,便先在宫中住下吧,待雍王病除再面圣也不迟,寡人同皇姐亦是大有可谈。”

待魏阶进宫安顿好一切,向左右吩咐叮咛多次方才向着御书房去,这一条路她走过不下百遍,自是熟稔于心,只如今再无爹娘可依,脚下的路却瞬息缥缈。

直到向新帝稽首,她方才回过神来。

“皇姐何故不着戎装?”魏籍明知故问,室内依旧满溢龙涎香味。

“既已舍去兵权,何故再着戎装?如今大齐已有陛下,这朝中琐事臣自当永不过问。”魏阶一向快言快语,如今却也低垂眉眼,殿内不会有风,风却碾过她的血液在心中啸响。

魏籍向身边之人耳语,许镜蕊便颔首退下,走时迈着碎步,在扇后向魏阶莞尔。

“这是?”魏阶心生疑惑。

魏籍道:“许望涔孤女,侥幸留有一命,暂且住在后宫。”

魏阶呼吸微窒,回眸目送她远去,许镜蕊却命冯诠合上了门,将魏阶的眼神也紧锁其中,自顾走在宫道上。

微风犹存几分凌冽,许镜蕊深深呼吸,竟陡生几分快意。

“莫再跟着,陛下交代了本宫一些事还得去做,初霁还不跟上?”许镜蕊扶了扶发髻,蔑着宫奴看。

“是。”初霁应声道,随着主子离去。

许镜蕊要去寻的正是旧主,推开宫门时,魏邤正坐在圈椅中,脸色苍白而又乏力。外头人影幢幢,里头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许镜蕊刻意露出一抹惶恐,低声询问:“殿下如今身子可还安好?”

魏邤摘下狐皮围脖扔至案上,眼神冷僵,“如今你是宫妃之身,本王如何还能使唤你?”

“奴惶恐......”许镜蕊沉着一口气,顶着魏邤的眼神跪下。

魏邤慢慢蹲下侧首瞧她,声音透着悲悯:“你惶恐?既惶恐,却侍奉二主,莫不是忘了是谁救你出囹圄,可要本王陪你慢慢回忆?”

本以为高位会给许镜蕊带来面对他的底气,不料恐惧一向幽隐,只言片语便能破土而出。许镜蕊僵直着身,涩滞道:“奴不敢忘......”

“父皇尸首何在,母后何在?”魏邤紧抓许镜蕊发髻逼她抬头仰视自己,皱眉逼问:“来时本王听说沁雪宫走了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镜蕊惊呼一声,颤抖着肩,连吞咽也难以做到,颤声道:“奴、奴只知是宫娥失手打翻烛台,沁雪宫这才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魏邤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许镜蕊咬着下唇想要制止心中惊恐,未果,却只能点了两下头。

魏邤倏地站起,本想撑着桌案却不慎将案上瓷碗摔得粉碎,他喉中苦涩,生硬道:“起来吧。”

许镜蕊又怎敢起身,依旧跪坐在地,她小心翼翼道:“奴......费尽心机接近他,这些都是为了殿下。奴已然摸清魏籍软肋,如今是来向殿下献计的!”

魏邤垂眸冷笑:“你能有什么良策?”

“皇后、惇懿皇后!奴知道她被魏籍藏在哪,殿下可以此要挟!”

魏邤一顿,声音突然柔情低沉:“言倾澜?她在何处?”

许镜蕊跪行几步,突然露出一抹笑,攥着魏邤衣角道:“就在宫中!她身子孱弱,被藏在深宫里,奴侥幸见过一回,只要殿下点点头奴便命人绑她出宫做殿下的筹码!雍王府忠心耿耿的随从们一直与与奴保有联系,他们有办法带走她!”

以魏籍之母要挟他退位让贤,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良策?

“殿、殿下?”

“你有几分把握?”魏邤反问道。

许镜蕊眼眸微闪,道:“宫中并非皆为魏籍心腹,他根基不稳,大有追随先帝,敬重殿下之人,若无把握,奴又怎敢冒失前来?”

“好。”魏邤脸上阴翳一扫而空,蔑笑一声:“容本王思虑片刻,届时会有人来通知你如何行事。”

许镜蕊略显拘谨,起身执起狐皮围脖替魏邤戴上,轻声道:“奴自当全力以赴助殿下早日完成大业,只是如今还得委屈殿下几日。”

魏邤挥了挥手,嘲弄眼神挪至碎了的瓷片上,那碎片锋利得好似能割裂他的目光。

未几,许镜蕊推门而出,吩咐道:“方才本宫不慎放了寒风进去,殿下畏寒,打翻了药,还请周内侍再送一碗汤药来。”

周通颔首,他是魏邤在宫中最信任的内侍,他得了令便要去办,许镜蕊叫住他道:“对了,晚些再生个炉子进来,免得再到深夜寒凉加重殿下病情。”

“是。”

漏夜,蝙蝠在院中无声翻飞,魏邤卧在榻上,目光直愣追随,凉风缭乱树梢,殿内被火炉照得暖融,他的后背竟也渗出了薄汗。

外头的一盏盏灯笼次第亮起,随着门被推开,周通端着汤药快步走至魏邤身边。

“殿下。”周通满脸恭顺,将汤药端至头顶。

魏邤接过啜饮两口,早在第一碗汤药端来之时周通便已然瞧过药方。

“你去替本王办件事。”魏邤的语气不容置喙,“去寻王府里的驯养官,让他将本王屋檐下的那只雀儿带来,便装进陛下曾今赠与本王的金笼中,本王瞧见那小雀欢闹,或许这病也能好上许多。”

“是。”周通依旧还是那副肃穆恭敬的面容。

“现在便去。”魏邤语气一凛,将装药的瓷碗重重放在他手心。

周通不得不应下此事,捧着碗低眉回到寒夜之中,云纹铜炉中的火烧得旺,魏邤再次目送他远去,随之而去的灯笼忽明忽暗,摇曳着只一豆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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