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机器后的是个女孩子，是个长得和棉花糖一样可爱柔软的女孩子。
她脸上沾着点灰，像只刚出炉沾上面粉的松软小面包。
“对呀，是活人。”
助手小姐学着女孩的调调说话，将侦探激得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司晨拽拽季声声的衣袖，直觉觉得面对那个女生不对劲——
别问为什么不对劲，问就是一定程度上撞人设了，声声身边有她一个美丽废物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玩家贴着助手小姐，小小声地上眼药：“都末日了，她还这种表现，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说着，还用力点点头附和自己的想法：“末日都一年了，她总不可能是运气好最开始就被关在这里靠着这里的食物活到现在吧，就算是，也不会傻乎乎得不和来这里搜刮食物的人一起走，还留在这里等死…太奇怪了。”
司晨觉得自己的用词实在恰当，还有些过分温柔。
怎么算也在游戏中闯荡多年的老江湖了，司晨自觉自己还是有一定的鉴别眼光，不至于放过这么多怪异小细节。
似是注意到司晨的不友善，女孩畏畏缩缩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回了机器后面。
这回她倒是把裙摆妥帖藏好，一点也没露出来。
恍然间，司晨觉得自己好像是隔绝了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又像是坚定地阻碍了主角相识的恶毒女配…可她分明只是实事求是啊？
季声声没说话，拍拍司晨的脑袋权当安抚。
女孩子轻飘飘地说：“你们…不是坏人吧？”
“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助手小姐笑出声，“好人也不会顶着块牌子说自己是好人，你觉得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她迟疑答道：“我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坏人，你们大概是好人吧？”
她的尾音上扬，显然她自己也不是太信任自己得出的结论。
……好像是有点可爱。
司晨悄悄掐了手臂一下，试图让大脑保持清醒。
女孩说这话，提着裙摆从后面走出来，她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奶油色皮鞋，带着蕾丝花边的袜子有些破损，但一切都不妨碍她露出一个带着点羞涩的笑，她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说：“我也想信你们，但我……”
她的话一顿，随后又小弧度地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要是你们是坏人，现在早就把我丢出去了。”
“我倒是挺想把你丢出去的。”司晨嘟哝道。
女孩笑着说：“但你没有啊，你才不是那种人呢。”
她说的锵定，好像她真的见过她口中那种很坏很坏的人似得。
等等，不会是那种剧本吧？圣母女主被小伙伴抛弃重生之后决定复仇之类的？
随着脑洞一路开大，司晨不免对女孩多了些注意，只是女孩依旧摆着张笑脸，左右也看不出问题来。
三人就站在走廊上，一言不发地互相打量。
最终还是女孩耐不住过分的安静，开口道：“我叫禾子，你们叫什么名字？”
又是入夜，月亮才攀上树梢，外面的嘶吼声就一点点消减了，天地间的寂静让一切都变得空荡荡，只有三位女性的商场没有亮灯，只是在三层升出点点火光。
禾子确实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将东西围在一起，又搬出服装店的展示架，耐心碎开当柴火用，她的动作和缓，好像认定自己还有未来一样，一点也看不出穷途末路的急躁。
三人围坐在火堆边上。
夜间温度下降，就如正午忽然升温，先前的衣服不算保暖，司晨找了几件薄羽绒一股脑堆在季声声身上，恨不得把她穿成一个大圆球。
过多的羽绒衣叠加可不算时尚，助手小姐试图说服侦探减少一件，却被侦探的眼刀一甩。
禾子看着她们互动，眼底生出些许羡慕：“你们感情真好。”
司晨最喜欢听这句话，她骄傲地昂头：“那是，我和声声是最好的侦探和助手，经典组合必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侦探助手？”禾子歪头，先是指指季声声，再指指司晨，“她是侦探？你是助手？”
助手小姐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她点点自己：“助手。”
又点点司晨的肩膀：“侦探。”
看见禾子一脸恍然大悟又外加点不解的表情，玩家觉得自己遭受了史无前例的打击。
她再也不想自称侦探了，一时的自信换来的是一辈子的自卑……都说了不要把NPC设置的太智能啊！很容易打击到玩家的自信心的呜呜。
禾子自顾自地笑了会，又叹了口气。
玻璃窗外的月亮弯弯，挂在天幕上肆意播散着冷清，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她们脸上，与火光相辉映，禾子伸手，张开五指去看那轮弯月，刚才的笑意就淡下去了，只剩下一点说不出的悲感。
那声叹息重重地砸在司晨心上，她瞧着禾子的侧脸，简直像影视剧里久病不起的白月光。
玩家的安慰挂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口，她只得戳戳助手小姐，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
助手小姐几乎连嘴唇都不动一下：“你觉得呢？”
在两人探讨出结果之前，禾子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她拿着一边的铁棍子在火堆里扒拉了两下，头也没抬地问：“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也不需要她们的回答，禾子就继续说下去了：“这里早就被放弃，城外城内全是怪物，遍地都是，就连高塔也全废弃了，我……”
她似乎有些哽咽，但吸吸鼻子，又听不出来：“我是被哥哥的下属放在这里的，哥哥、哥哥去世之后，他们嫌我累赘。”
言语间，她经历过的一切轻描淡写得如一阵风。
女孩压着脑袋，司晨却能听见火光下她滴落的眼泪在火堆中“滋”得一声消失了。
司晨张张嘴，想到之前对她的警惕，觉得之前的自己着实该死。
“末世中，人人都为自保，”季声声坐得离禾子近了些，她递过去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还没过期的糖果，“草莓味的，要尝尝吗？”
禾子的眼眶里还含着泪，大颗大颗的，在眼眶里转着也不落下来，可季声声递过去的糖果一到她面前，那颗泪就滚到季声声的手心。
季声声像是被那滴泪烫到一般，缩了下手。
女孩很快就拉住季声声，从她掌心拿起那块糖，盯着半晌，不好意思地塞回去：“糖很珍贵的…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嘴上说着不要，喉咙却藏不住地滚了一下。
“都给你了，”季声声摇头，干脆拨开糖纸露出糖块放在她嘴边，“真不吃？”
火光明明灭灭，司晨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就移过去一点一起劝禾子：“吃吧吃吧，声声喜欢吃那种不甜的糕点，这个她本来就吃不惯的。”
季声声应了声是，将糖块凑得更近了：“真的不尝尝？你会喜欢的。”
糖块不大，在禾子嘴里滚来滚去，在她脸颊上凸出一小块。
女孩含着糖，感激道：“你们果然是好人。”
季声声这回没接话，她也找了根铁棍子，学着禾子之前的动作拨弄火堆：“你就不想报仇？”
司晨瞬间来劲。
这她熟啊，被抛弃之后觉醒异能，带着帮手一起回去抢地盘，成为基地首领，得到众人爱戴，最后说不定还能解决末世问题，直接成为新时代的神！这种女主设定高低得安排个双异能，辅助加战斗全齐的那种。
虽然游戏简介里没提到异能，但说不定呢？
玩家不死心地发问：“禾子，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高热啦，异常啦，又或者是有什么东西想从你的身体里钻出来？”
禾子茫然摇头：“没有啊，要是我不舒服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聊天了。”
她脸一白，紧张地摸着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难道我被感染了？我都没敢出去，应该不会吧？”
司晨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就是…因为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嘛。”
玩家干笑两声，默默缩着脑袋回到季声声身后。
助手小姐早习惯了侦探的各类神奇发言——毕竟相伴经过了这么多副本，也不至于还对司晨的脾性没有一点了解。
她反手给侦探塞了一块糖，是司晨前几次副本中吃过的牌子，玉米糖，粘牙又香甜。
禾子又说了一句：“你们感情真好。”
最初还藏着的羡慕，现在大喇喇全摆出来了，禾子轻声说：“他们间，还是一个是我的朋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一起逛街，压马路，这么多年。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哥哥死后……”
“她也是有拦过其他人的，但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我，我明白，我又弱，又没用，平时帮不上他们什么忙，遇见怪物也不敢打只想跑，可是哥哥带着我出去试过几次，我已经在慢慢改变了，”她说着，垂下头，“要是他们和你们一样就好了，你们结伴到现在大概也经历过争吵，可是你们还是一起走到了现在。”
司晨想了下：“我和声声没吵过，可能是因为声声脾气好？”
禾子跟着点点头，动作一停接着慌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弱，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很好。”
“啊？”司晨眨眨眼，“嗐，没事，我都没想到这一层呢。”
季声声把铁棍子放在身侧，看着她们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冷不丁开口：“所以你想报仇吗？”
……
一时间，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安静。
火苗蹿啊蹿，噼里啪啦响着，禾子的眼眸里映着跃动的火光。
她说：“我不知道，但我想回去。”
她做了个深呼吸，清脆道：“我要去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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