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公主之死

薛文寅脸色骤变:“住口!”他猛地发出这一声嘶吼,脸色在刹那间失去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绝望。

沈知意闻言与裴昀对视一眼,她几步迈到那张拔步床前,抓起床头的方枕。

只听“嗤啦”一声,枕头被撕出一个小口子,里头填充的棉絮暴露出来。她倒出一些棉絮到手上,小心捻起一团。

棉絮上附着着极细的深褐色粉末,若非刻意,根本察觉不到。

她凑近鼻端,轻轻嗅了一下。

一股隐晦的药味,裹挟着浓重的香,钻入她的鼻腔。这味道……

“裴昀!找到了!”她惊呼一声,“公主所中之毒,正是来自这里。”

沈知意解说道:“枕中所藏之毒,正是‘海棠春’,此味极易与花香混淆,毒性阴寒,长期吸入方见其害。初时不过体虚畏寒,渐渐深入肺腑,最终心脉衰竭而亡!”

驸马闻言,瘫坐在地,双目无神。

“好一个情深义重,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害当朝公主。这案子总算找到凶手了,所幸天理昭昭。来人!给我拿下驸马,待圣上裁决!”王彦冲指着面无人色的驸马,朝身后跟来的衙役挥手。

薛文寅立时被反剪双手,死死按住。

他像是如梦初醒,又似落水求生,开始扑腾挣扎:“冤枉,我冤枉啊!我不知道香囊是有问题的!大人明鉴。是卖我香囊的人有问题!不是我!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很快,驸马被拖了下去,凄厉的喊声一路远去。

沈知意依旧立在床榻边,指腹无意识捻着那几颗褐色粉末。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夜更深了。

远远的,隐隐有打更人的打更声传入耳中。

原来,已是三更天了。

王彦冲打了个哈欠:“你们年轻人精力好,老夫可撑不住了,先回去睡了。”说完,不管裴昀作何反应,兀自走了。

沈知意与裴昀也一道离开。

两人走在回裴府的路上。

一时无言。

初冬时节,天气已然变冷。

风像是淬了冰的细针,悄无声息地钻过衣裳里的每一个缝隙。

沈知意下意识抱紧了自己,方才在公主府全神贯注查案倒不觉得,此刻案子暂歇,紧绷的弦一松,被风一吹,那沉寂的寒意便涌了上来。

沈知意抱着自己搓了搓手臂,觉得还是冷。

旁边并肩而行的裴昀脚步一顿,察觉到她的异样,目光扫了眼她单薄且微微颤动的肩头。

他利落抬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系带。

大氅带着裴昀身上温热的体温,笼罩到沈知意肩头。

突如其来的暖意和重量让沈知意微微一怔。

裴昀给沈知意系着系带,微凉的指尖擦过沈知意带着凉意的脸,却灼到了裴昀的手指。

“你自己来!”裴昀轻咳一声。

“哦。”她扯住系带,大大咧咧随便打了个结,大氅堪堪披在肩上。

裴昀看她这不好好系系带的样子,忍不住皱眉,最终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说教,目光望向暮色里的街道前方,月光勾勒出他下颌利落的线条,平素清冷。

顿了顿,他道:“你似乎懂药理?”

转移的话题让沈知意有些莫名。

她拢了拢身上快要掉下来的大氅,应道:“因为母亲懂,我从小耳濡目染了些。再加上喜欢看杂书……”话到这里,她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其实,我的仵作技艺,也是承自我母亲。”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两人鞋履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裴昀沉默的走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母亲的案子,既已结案,翻案怕是不容易。”他侧过脸,看向沈知意,“时过境迁,若贸然翻案,幕后凶手必有察觉。”

他继续道:“我会帮你。”顿了顿,还不忘补充,“你仵作的技艺不错。”似乎这样就能强调帮她的原因。

沈知意悬起的心这才落了地,她还以为他提起这话,是不想帮她。

她沉浸在丧母的悲哀中,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内心依然悲痛,但再谈论起母亲,却是一种剧痛过后的麻木:“我母亲绝不是自杀。”她陈述着肯定。

裴昀点了点头,道:“说说。”

沈知意回忆起那日,道出那日发生的一切:“那日,我在枯井中找到了母亲……”她顿了顿,平复着突然涌上来的哀痛,“她心口被一刀贯穿,伤口边缘并不平整,井底还有挣扎的痕迹……”

裴昀道:“附近可有找到凶器?”

沈知意摇头,道:“只在井沿三寸处找到一缕丝线,与我母亲当日所穿褙子的颜色一致。”

她忽然心中难忍悲痛:“他们甚至,甚至让她走得也不体面,推下去时,被突出的井石刮破了衣裳。”

月光将裴昀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忽然按住沈知意颤抖的肩,分析着:“如此一来,必是官府错断,你母亲是被人一刀命中心脏,后推入的井中。”裴昀看了眼沈知意,继续推断道,“至于井壁上的线头,应是推入的时候,被害人体重让加害者无法承重,勾上的。”

沈知意闻言,沉沉叹气:“与我的推断一致。”她道,“但我想不通的是,母亲指甲缝里的泥土又是从何处来的?我仔细对比过,这泥土与井边的土根本不是一种。”

月光下,裴昀看到她满脸的沉重与紧蹙的眉心。

裴昀突然开口:“这案子是谁断的?”

沈知意一愣,看向裴昀的脸上充满了感恩与希冀,连忙说出她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贪官名字:“徐承嗣!”

裴昀沉吟片刻后,问道:“他与英国公徐震是什么关系?”

“似乎有些姻亲!”沈知意眉头皱起,回忆那个贪官的生平。

“别太忧心!还有我!咳……”他的声音顿了顿,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我说了,我会帮你!这是我们的合作条件,不是吗?”

他的声音,奇异地抹平了沈知意的焦躁与不安。

两人行进中,裴府已然在望。

门楣那处,两盏大红灯笼下,笔直站着个人,是裴昀的母亲裴康氏。

她一身绛紫色袄裙,手上提着盏灯笼,显然是在等儿子归家。

等两人行至跟前,看清裴康氏,她眼中的不悦几乎能将他们穿透。

她道:“大婚的日子,带着媳妇出去办案,你可真是混不吝!要让外人知道,该怎么看我们裴府?”

话语是对着裴昀说的,眼神却直直看向沈知意。

随后,她开始朝向沈知意:“你也是,大婚的日子,这穿的是什么?”

沈知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厚厚的大氅下是依旧穿着的孝服,她略感尴尬忐忑,只能垂首不语。

裴康氏白了他们一眼,继续道:“快都给我回去洗漱干净。”随后是一句犀利的吐槽,“大婚的日子还带着一身晦气回家。”

语毕,将手上一直握着的灯笼塞入身后的丫鬟手中,自己气呼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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