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时不与我

天空的雪已经停了,蜿蜒曲折的小区道路上,残留着下过雪的痕迹。北方的冬天看不到一点绿,干枯的枝杈上积着未化的白白一层,阳光下升腾起不太透明的云雾。

云卷云舒。

三根手指捏着细长的香烟,一闪一闪的火星之上,飘散的烟又清又淡,直到身边的人也吐出一口,两团烟雾交缠在一起,像极了路边未散的雪屑。

“烟还是少抽的好。”刘雅瑟把手肘搭在阳台边上,夹烟的动作很熟练,却面带忧色地看着只约她出来抽烟一句话也不说的霍汶希,“演员是要修这一门课才好演戏,经纪人除了提神,难道还有别的需求?”

霍汶希的烟瘾和咖啡瘾一样大,可三个人被关在一起七天了,这还是刘雅瑟第一次见她抽烟,大体能够猜到是祖儿姐姐不要她抽烟,所以在心事重重的时候,霍汶希拉开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翻出那一抽屉的烟,先是拿了一根,又看看一直盯着她不说话的刘雅瑟,于是又递上一根,再拿了火机带着刘雅瑟到阳台上去。

“香烟和咖啡都是让人清醒的东西。”香烟的味道吸进肺里,许久不抽有些发呛了,但适应一小会儿,便是很久违的舒心感,仿佛又回到没日没夜的工作氛围里,没有别的事需要她操心,“北方的雪风也是。”

刘雅瑟偏头看她,经纪人不会跟艺人说自己的烦心事,但看老板和师姐这两天怪异的氛围,猜也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只是老板依然无微不至,师姐依然心安理得,似乎暧昧中带一点别扭的氛围,才是她们的常态。

“有时候过于清醒不一定是好事。”刘雅瑟在阳台边上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连这个缸子都被放在了阳台上,这个家里每一处不合常理的地方,都藏着老板对师姐的偏爱,“谈生意也总是在酒桌上谈不是么?清醒的时候谁也不让谁,酒酣耳热之际,又好像条条款款都对自己有利,谈再多的逻辑与利益,最后也都是靠着一瞬冲动,才一锤定音。”

刘雅瑟试探着说话时,窥见霍汶希夹烟的食指在香烟上蹭了蹭,尔后把烟拿起来用力吸了一口,笑中带点无奈的苦涩:“谈生意的事,你懂什么……”

“我虽然跟老板的时间短,但也是看老板谈过几次的。”刘雅瑟听着就笑了,提醒她自己丰富的酒场经验,“老板只是几乎不带师姐出去谈生意……”

“她酒量几乎为零,平时朋友聚会都要找个人帮忙看顾着,更何况上酒场谈生意?”霍汶希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是不是可以说……虽然师姐跟了老板二十年了,但她其实并不完全了解老板的工作状态,因而就并不能够全然理解老板的心思?”刘雅瑟知道自己这话的分量有多重,于是说起来犹犹豫豫,但也全被霍汶希听在了心里,“从来都被偏爱的人,就总是还会想再得到些什么的,毕竟被偏爱是理所应当,被偏爱才是她的逻辑。”

霍汶希一怔,刘雅瑟说得有那么一点对,又好像不是那么绝对,但刘雅瑟七天就能看出来,旁观者竟是如此眼光,霍汶希不禁有些心悸。

“你说得不对。”霍汶希看着快要燃尽的烟头,最后再吸了一口,缭绕的烟圈中,说话也模模糊糊,“被偏爱不是她的理所应当。”

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应当?当年那个小朋友是怎样拼了命也要保住这份工的,又是怎样辛苦到出道一年多就第一次失声的,如今又是怎样抱她求她在梦境里脆弱无助的?如果有这样理所应当的安全感,她就不会一次次地试探再一次次地碰壁,拼了命才争取到的偏爱,算什么理所应当?

刘雅瑟叹了口气,老板和师姐之间的事情,她没有那么知晓内情,只是人类感情大体相当,更何况是艺人和经纪人。

“其实老板……你就是对祖儿姐姐太不一样了,那种独一无二的感情,旁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你们自己。”刘雅瑟微微皱着眉,试图旁敲侧击地劝一劝,“感情并不来自嘴上的宣称,而是来自实际做的每一件事,你不能够嘴上说着是一种感情,却做着另一种感情才会做的事,介于工作关系和其他什么关系中间的平衡是不可能有的,太不一样,就会引得无数遐想。哪有决了堤还不准洪水肆虐的?这是人之常情。”

霍汶希随手把烟蒂掐熄,杵进烟灰缸里,透明的玻璃上很快便晕开一片红黑色的印迹。

“那天……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问我,有没有觉得你有时候不像个好人。”这算什么问题,刘雅瑟提起就无奈一笑,“祖儿姐姐……还是像个小朋友一样。”

霍汶希却是定定地看着她:“你呢?你怎么说?”

“我说,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怎么好说谁好谁坏?老板如果从来都是个好人,也争不来那么多东西。”刘雅瑟还记得打哑谜一样不清不楚的对话,抬起头来察言观色,“或许老板只是,舍不得,却又要不起……”

霍汶希未变的脸色之下,刘雅瑟仿佛能看到她紧咬住的牙关,好像她是当面拆穿了死要面子的老板。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才能让老板感到宽慰,身为旁人能做的极其有限,能把这些事不加修饰地和盘托出,或许也是她的一瞬冲动。所幸霍汶希没再逼问了,烟已抽完,回身便开了阳台门回屋里去,客厅里传来几声轻咳,霍汶希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抱着水杯的容祖儿面前。

蒸汽比雪屑更暖,容祖儿看她的眼神有些迷糊,轻声的咳嗽骤然便止住了,其实没有工作劳碌,一点小感冒恢复得很快,刚才只是喝水时不小心呛到,呛到又是因为望见了顶着寒风在阳台上抽烟的两个人。

霍汶希很局促地拿开自动揽在她背上的手,别过眼想要找点别的事做,却又好像完全找不到,不住闪躲着容祖儿看她的目光,被强制禁烟的屋里,她自己身上和手上的烟味愈发明白了起来。

“对……对不起……”

霍汶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对不起什么,理智告诉她应该赶紧去洗手,却杵在那里走不动道,容祖儿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两个人都开始翻身上找手机,却是靠在阳台门边的刘雅瑟制止了铃声,霍汶希回头,疑惑地看着接起视频的刘雅瑟。

她大概是晕了,才忘记自己的铃声是什么。

只是同样晕头转向的,还有明明感冒都快好了的那个人。

“欸?Sa姐?”蔡卓妍会给她打视频是刘雅瑟没想到的,电话接通时,刘雅瑟看到镜头里的人白皙的脸上,贴着两片难以忽略的创可贴,“Sa姐你怎么受伤啦?”

镜头里的人摸了摸脸上那几道伤疤,一脸懵懵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痛,刘雅瑟这才观察到镜头里的背景好像是什么警匪片片场,果然蔡卓妍解释道:“我在拍片啦,这个是妆。”

“哦……”拍片,好遥远的两个字,同为演员,她可是被关在老板家里七天了。

“欸,雅瑟啊,我说你们怎么回事?Mani的电话也打不通,Joey的电话也打不通,知不知道你们隔离期联系不上多让人担心啊!”蔡卓妍就差要翻白眼了,对友人的担心紧张溢于言表。

“呃……”要怎么委婉描述隔离期最大的问题并不在病毒,而是在老板和师姐的感情难题,刘雅瑟一时语塞。

幸得霍汶希听见蔡卓妍的声音便走了过来,冲着镜头里拍片还在想东想西的艺人,露个脸以便报个平安:“隔离期要是出了问题,要上的可是社会新闻,你担心什么?”

看到霍汶希的脸,总算放心了一点点,蔡卓妍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但她最关心的人还没有出现:“怎么回事嘛!一个个都玩失联,Joey呢?”

刘雅瑟把手机镜头一翻转,框进在那边倒水的容祖儿。

容祖儿背着身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没说话是怕被好友听到声哑,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小sa生起气来,可没霍汶希什么好日子过。

“昨天我打电话手机打没电了,充电器被雅瑟借走,现在还没开机呢!”霍汶希戳了戳刘雅瑟,全怪在食物链最底端的乖仔身上,“祖儿的手机关了静音,卡在床缝里差点没找见。”

“你们两个!”蔡卓妍觉得离谱极了,“要不是雅瑟跟你们一起,就你们俩被关在一起,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刘雅瑟连忙解释:“哎呀!也没有……老板其实很照顾……”

“你不要怕她哦,总是为她说话要被她欺负得很惨的!”蔡卓妍好像深有体会的样子,一点面子不给大经纪人。

“蔡戳盐!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明明七天前她才是病人,也就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又成了人人吐槽的对象,霍汶希觉得这里没法待了,骂完转身去洗手间洗手上的烟味。

蔡卓妍倒是没想理她,关切地问刘雅瑟:“怎么样啊?明天能解封吗?”

“应该可以。”这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刘雅瑟笑着说,“今天社区来说了这个事,好像没有加时。”

蔡卓妍点点头,问:“那被关了整整七天,不准备去哪里玩一下放松放松?”

“去哪里啊!工作都堆成山啦!”手上还湿漉漉的霍汶希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艺人在背着她商量放假出去玩的事,“我看我接下来的七天要住在英皇大楼不用出来了!”

“好没意思,怎么只想着自己的!”蔡卓妍打抱不平的热情始终如一,“Joey说了好多次想去环球影城,人家陪你关了七天,你不好好犒劳一下哦?”

霍汶希脸色一变,看了看独自在那边的容祖儿,闷闷地应了一句:“再说吧……”

蔡卓妍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眼带怜悯地看了看刘雅瑟:“唉,看来还是雅瑟这几天受苦咯……”

刘雅瑟也只好叹气:“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福气,但是……”

“没事的雅瑟,等你来香港找我玩啊!”蔡卓妍安慰着小师妹,眼睛忽然亮起来,“我叫上你阿娇姐姐一起咯!”

“不不不!不用了!”刘雅瑟赶紧推拒,又觉得这么着急拒绝实在不是很有礼貌,于是站得笔直地补充感恩一句,“谢谢师姐的爱!”

刘雅瑟满头大汗,成双成对的公司里,再来这么一下,只怕真的是要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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