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一个小时之后，警察们押回了维耶里一家人。
被提前通知起来认人的霍奇纳，牵着艾莉亚站在大厅里看着从门外被推搡着押进来的一家三口。
他都不用弯腰去问艾莉亚是不是，就知道肯定不会错了。
艾莉亚靠着他的身体抖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往后拽着，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有种随时都要转身逃跑的感觉。
他正准备同警长说应该没错了，没想到被带进来的那个男孩，在看到站在他身边的艾莉亚后，瞪大了眼睛，直接喊了一声。
“维娜！”
行了，不用多事了。
而靠着他的艾莉亚被这一声喊惊得又抖了一下。
男孩挣开了本就没非常用力按着他的警察的手，几步跑到霍奇纳和艾莉亚跟前，他先是狠狠地瞪了霍奇纳一眼，然后又看向艾莉亚：“{维娜都怪你，害我们都被抓了。}”
霍奇纳正准备开口，躲在他身后的艾莉亚这时发出了一个短音。
“不……”
霍奇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艾莉亚紧紧地握住，第一次听到她大声的，甚至可以说是大喊着说出了一句话：“我不叫维娜！我叫艾莉亚！”
“漂亮~”
陪在一旁的女交警玛丽赞美了一句，或许这也是这间大厅里所有警察的心声。
显然，男孩之前从没见过艾莉亚反驳他的样子，一时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马上就举起自己的手，大力地向艾莉亚挥了过去。
早就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霍奇纳第一时间抓住了他的胳膊，并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是你把她抢走的吗？”男孩出声问道。
“是你们把她从父母身边抢走了，我只是在她逃出来后帮帮她而已。”霍奇纳冷冷地说道。
“维娜，我是你哥哥！”男孩又看向艾莉亚。
“你不是！”喊出那一声之后，艾莉亚说话的声音明显大多了，她还是紧紧地握着霍奇纳的手：“艾伦才是。”
说完后，她抬起头看向霍奇纳，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和期盼。
“对，以后我就是艾莉亚的哥哥，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霍奇纳微弯了腰与男孩对视。
听到他这么说，男孩子的脸皮抽了抽，还空着的另一只手突然向着霍奇纳的脸挥过来。
霍奇纳只见眼前一道寒光划过，他的一只手抓着对方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被艾莉亚握着都腾不出来，只能凭本能快速向后一仰，松开抓着对方的手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将将躲开对方手中的刀片，但胸前的衣服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然后男孩就被在旁边的女警按倒在地上，又过来两个警员在他身上搜了搜，竟然还搜出两三把小刀。
而这时本来一直抓着霍奇纳的手的艾莉亚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跑到被按在地上的男孩跟前，举起个什么东西就要朝着他的眼睛刺下去。
“艾莉亚！”
还好霍奇纳反应及时，追着她过来，伸手直接把人一捞，抱了起来，这才看清她不知怎么时候把腰包里的树笔拿了出来，握在手中当成尖锐物使用。
而艾莉亚还在他怀中不停的扭动着，想要去踢打对方。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在最初的极度恐惧过去之后，小女孩的脑海里产生了要全都报复回来的想法。
“艾莉亚！好了，没事了！别这样……”霍奇纳只能紧紧地抱住她，防止她做出过激的行动，并出声不停地安抚她。
“啊……呜……哇啊啊啊啊……爸爸呜……妈咪……哇啊啊啊啊……”在他的安抚下，女孩的动作渐渐卸了力气，终于哭出声来，她转身紧紧地搂着霍奇纳的脖子，在他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了……艾莉亚……没事了……”
霍奇纳轻抚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这句话，同时目光冷冷地与被警员们从地上拽起来的男孩那愤恨的眼神对视，直到对方被警员拎到关了他父母的审讯室中，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艾莉亚还在他怀中哭着，霍奇纳谢绝了玛丽要不要帮助的示意，干脆搂着艾莉亚坐到地上，只到她哭到力竭昏睡过去。
这才抱起艾莉亚把她送回会客室让她躺在沙发上，又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望着天花板想事情。
维耶里一家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几个警察正轮流审讯着他们；玛丽说艾莉亚的生母还在，正从纽约赶过来，估计明天、今天上午能到；等她母亲到了，他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那么接下来他该干什么呢？
之前刚到警局的时候，他的教练也在，和他谈了谈，委婉的表达了希望他退出俱乐部的意思，并且把他所有的东西都送来了警局。
所以他可以直接买机票回西雅图了？
不过警长说和他家里联系过，会有人赶过来，现在妈妈可能已经在半路上了吧，要等她来了，才能决定后续安排。
警长还说到时会写一封表扬信寄到他的学校去，至少不用担心之后的舆论问题。
正胡乱想着，玛丽推开会客室的门，轻轻走进来：“你还没睡啊，霍奇纳。”
“这一天太刺激了，现在有点睡不着。”霍奇纳对她笑了下。
“是这样的，贝斯特要转去临时看守所了，但她说在走之前，想和你谈一谈。”玛丽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霍奇纳的表情：“如果你不想见她，可以不去。”
“……我去。”霍奇纳思考了一下，站了起来。
……
霍奇纳搬了张椅子放到隔间前，坐下望着被关在铁栏杆里的人。
他进来前才知道对方其实才四十出头，她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脸，实在让人猜不到她的年纪。
而说要和他聊一聊的人，从他坐下后就一直看着他，半晌也没有说话。
“……如果贝斯特女士你不想说话……”
霍奇纳准备起身，他怕艾莉亚醒后看不到自己会害怕。
这时贝斯特动了下，她弯了下腰伸手拉起一截裙子，示意霍奇纳看她的腿。
霍奇纳低下头扫了一眼，发现她的左腿的脚踝上一点的位置明显小了一圈，像是皮肤下的肉都没了，只有一圈暗沉的死皮贴在腿骨上。
难怪她的行动不太方便。
贝斯特重新放下裙子，望着霍奇纳开了口，“我被绑了5年才再次得到自由，那个时候，我已经忘了我的家在哪，父母长什么样，甚至连自己的本名……我都不记得了。”
霍奇纳直接站了起来，他拿不准要不要出去喊个人进来。
而对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平淡的，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般继续说道：“重获自由的时候，我才刚满11岁，没读过书，没有任何生存能力，只能依附着掳走我的一家人生活，四处流浪，学习扒窃技术，学习捕猎和在野外分辨食材的能力，学习怎么当个合格听话的存在，然后结婚……然后生子。”
霍奇纳又慢慢坐了回去，他静静地望着已经陷入回忆中的人。
“我本来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四处流浪，等儿子长大了，为他挑一个女孩，我会好好待她，不会打她……”贝斯特说到这轻笑了一声，然后语气变沉重了几分：“可我儿子突然得了怎么也治不好的病，我丈夫去打听了一下，想要治好这种病，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再然后你也知道了……”
霍奇纳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好在贝斯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在我丈夫被杀，儿子又病死之后，我痛苦迷茫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我想我为什么不去寻找一下自己原来的家呢？可是我发现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管我到哪个地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我好像终于自由了，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都没有了。”
听到这，霍奇纳微张了下嘴，又闭上了。
“最后，我又回到了这里，我唯一记得的地方，因为他们都在这里。”
这时贝斯特的眼神终于清明了起来，她再次看向霍奇纳：“我今天一看到那个小姑娘就知道了，她和我是一样的。”
这时霍奇纳开了口：“不一样，艾莉亚今后的人生会很幸福。”
“所以我真羡慕那个小姑娘，她能被你救了，还能找到亲人，真是太幸运了。”
贝斯特最后这样对霍奇纳说道。
“女士。”霍奇纳看着对方平静地说道：“艾莉亚能获救不是因为她幸运，而是因为她勇敢并且坚强。”
说完他站起身，最后朝对方点了下头，离开了这间屋子。
回到会客室，他再次在艾莉亚身边坐下，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突然觉得很无力。
贝斯特女士是受害者吗？
是的。
可她最后为了活下去，选择了与对方同流合污，慢慢的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他在父亲的案件资料中看到过很多次，被绑架的受害者在面临极端威胁时会对加害者产生情感认同，甚至爱上犯人，被解救后还会为犯人辩护。*
艾莉亚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还能看到一些青紫的淤痕，这大半年的时间，她受到的虐待不会少，通过这一天和她的相处就知道，她对一些暴力行为有明显的应激反应，估计之后她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才能慢慢回归正常的生活。
霍奇纳伸出手轻轻地握住艾莉亚的一只小手：“你今后会过得很幸福的，艾莉亚，我向你保证。”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被称为人质认同综合征，是一种罕见的心理疾病。其主要表现为被害者在面临极端威胁时，会对加害者产生情感认同，并形成融洽的关系。疾病的发病可能与人类的心理自动保护机制，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服从性，强者崇拜意识和被害者的求生心理有关。
贝斯特是可怜人，但也不是个完全无辜的人[托腮][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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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回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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