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手天元？！
桓云握子的手一抖，匪夷所思地看着对方。
天元是围棋棋盘上最中间的一个点。
下围棋的有一个术语、叫做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也很容易理解，所谓围棋就是用你的棋子将对方的棋子围住，围的比对方多、你就赢了。
比如说，用8个子围空，中腹能围4目、边围了8目、而角上能围16目。
可见，将棋子下在角部发挥的效率最高，边则次之，中腹效率最低。
所以，对局中双方总是先占角部、然后拆边，最后才向中腹进展。
当然，你要非说自己的“初手天元”是为了包围四角，那也无话可说。
但最大的可能，就是“初手天元”被四角包围，没有价值不说，反而会降低棋局的胜率。
“会不会下棋啊你！”
这一手一般来说、就等于当面“啐”了对手一口。
要是昨天顾闻莺这么下，桓云估计当场就翻盘走了。
但今天的他已经见识到了对方的实力，所以并没有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落子。
……
花园里，桓云的妹妹桓盈瞪大了眼睛。
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居然有些张口结舌了。
“你是说……闻莺姐姐不仅自己来退婚，还要下棋挑战我哥？”
“可不是么，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赶紧的。”她激动了，“我要去看。”
作为桓家的女儿，她自然也是从小学棋的，论天分论勤奋也是一等一的。
不过，家里面总觉得女孩子下棋只是闺房取乐，随便下下就行了、不必下的特别好。
因此，家中一些珍贵的棋谱也不让她看，估计是扣扣索索的、怕她以后外传了。
“过分。”她哼哼，“明明家里除了哥哥外，别人也下不过我。”
再说了，哥哥下的比我好那是应该的。
谁让家里锁着的那些棋谱都让他一个人看了呢。
——若我也能看看，那不一定就比哥哥下的差。
谁说女孩子下棋就一定不如男子了？
前几日，她问：“哥哥，你真要去退婚？”
“怎么？你不乐意？”
桓云记得，自家妹子与顾闻莺小时候还挺要好的。
不过后来父亲就不许她们来往了。
“我乐不乐意不重要，人家是嫁你，又不是嫁我。”桓盈撅着嘴，“可是，闻莺姐姐多好看呐。”
桓云翻了个白眼：“色令智昏。”
“哼。”
桓盈深知她哥这人，不仅不想娶顾家姑娘，别的他也一个都看不上。
他啊，从小就被夸是天才。
一人夸、众人夸，他也就飘飘欲仙，真的自己把自己当天才了。
总之，他觉得自己是神。
和她们这些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不一样。
这人间的女子没一个配的上他的。
“退就退了，退了也好。”
她心想，到时候我闻莺姐姐嫁给温柔好看的俊俏男子，保证比你强。
“下棋下的脑子坏了。”她小声嘀咕，“要我说，但凡长了眼睛的姑娘，才不会看上你……”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这么乱七八糟想了想，桓盈已经到了她老哥和顾闻莺下棋的地方。
“这儿下棋？”
她简直无语了，他们桓家这么大的地方、这么漂亮的庭院，什么清新雅致的对弈的地方你们不去，跑去这假山上面，也不嫌太阳晒。
这假山上的小亭子地方小，坐下桓云和顾闻莺两个人就差不多了，旁边再多一个人就站不下了。
有一个小侍从在上面看着，然后朝下比划着。
下面有一个大棋盘，上面笔比划什么、下面他们就落什么子，众人围观。
她凑上去一看，双方已经落到了第32手。
“呀。”她脑袋一歪，“这下的是什么棋？”
刚才在路上她已经听说了。
顾闻莺初手就是天元，这已经够让人惊掉眼珠的了。
她们两人小时候也下过棋，当然那都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但她也不记得顾闻莺在下棋方面有什么出色的表现，不过一般的水平肯定是达到的，怎么也不至于初手天元啊。
再定睛细看，初手天元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她失声道，“这是什么下法？”
顾闻莺在假山上哈哈一笑，这叫做模仿棋，你们都不懂的吧。
初手天元后，一方随着另一方在棋盘的对称处下棋，形成一盘黑白方完全对称的棋局，这就叫做模仿棋。
照这个样子，下下去那根本就是没完没了了。
果然，对面的桓云牙关紧咬，额头上已经有汗珠。
今天也没有一个正经的裁判。
如果有的话，顾闻莺相信桓云现在应该立刻愤然起身、举手报告。
“裁判，我抗议，她这么下是违规的！”
“可是……”
那裁判也一定很为难。
这种下法虽然确实很恶心且过分，但并没有什么违规之处。
裁判也不能干涉棋手的落子。
“恶心是恶心，违规是违规。”
只有规则上没有说不行，你就不能说不行。
如果现在把一根木头靠在桓云身边，顾闻莺都担心这个木头会着起来。
“唉呀，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不要火气这么大嘛。”
下面桓盈的身边也是骂声连连。
顾知鹤这人脸皮子薄、简直想躲进地缝里去。
身边的人看他的表情都是那种——“你妹妹疯了也就算了，你难道也疯了？！”
“快看，不一样了！”
要是一直这么下下去，那确实是真的没完没了。
可顾闻莺在第37手出现了变化，从这手开始，她的落子没有落在前一手桓云落的对称位。
模仿棋，终于到此结束了。
对面的桓云也是精神一震，终于开始好好下棋了。
闻莺抬头看了他一眼，桓云也正好看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桓云眸子中是杀气腾腾，闻莺倒是平静无奇。
“怎么不模仿了？”
“模仿棋确实无聊。”她淡然一笑，“但也是对对手所下棋的判断。”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呗，连字面上的意思你都听不出来，果然智商有限。”
桓云：？？？
闻莺望着棋盘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地说：“一旦我觉得对手下的这一步不行了，自然就会终止模仿。”
对方的脸更黑了。
古代的棋手与现代不同，更讲究修养、境界、层次、格局。
下棋，也是一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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