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兰从衣柜角落拾出裙装,现在来看有些过时,但她无法挑拣,所幸还合身。穿上后在铜镜面前细细地敷粉画眉,将粉盒都收拾进屉,折兰抬眼见镜中女子着淡黄罩袄,薄粉桃面俏丽动人。
衣服过时,正当年华,她眼珠像还算清澈的水洼。
她没出府遇见几个相熟的人,折兰远远就有掩面避开的冲动。最终稳着脚步与他们照常打个招呼,走远听见笑面迎她的丫鬟的议论声。
“.....死心吗?”
折兰步调不变,这就是小姐讨厌她,还将她放身边的原因。
府里丫鬟也就三条路,被收为小妾,指配嫁给奴仆,熬成老妈子。你选那条她选这条,折兰有意勾引二公子,未成被钟语凌抓到,那时的狼狈当了府中好久的谈资。
钟语凌将事闹的不小,所有人以为她会遣送出府,她受了责罚后一跃成为贴身丫鬟。折兰明白这是她的傲慢。身世宠爱卵生出的倨傲。
今日无攀炎附势之心,折兰知道那位少爷有名无实,是人微言轻的远方亲戚。
已经到了纸上地点,折兰有些退缩,恐惧昭示的本心,抑制是她本该做的。
因为时间,碰面地点设在茶馆,她路过几次却从没凝视它这么久。
看见门扉心怯,看见他又不自觉地走去。
那种吸引像不能具象的死亡一般一切不好蛊惑人的东西,顺从最好,不用挣扎,违抗。
“少爷。”折兰先开口打了招呼。用眼睛余角端详他。
禇宜青在和算账闲谈。他相较别人穿的薄,削薄了一层风一吹,衣袖猎猎响,像由一根脊骨穿过衣裳,露出的皮肤透出层淡青蓝,是能融化煮沸的颜色。
禇宜青头别过来笑笑,寻常地说:“来了。”
折兰失去巧嘴,呐呐应是。
哪想过还能再见面,折兰开口唤了声便无言,跟着到了房间,站在凳旁不坐下。
“别那么叫我了,我和钟家没了关系——怎么不坐?”褚宜青抬头,笑眯眼看她。
折兰坐的端正,手放膝上,一只手轻轻捏另只手的关节,轻声说:“少爷是想让我帮什么?”
和哆嗦的内心不同,折兰都惊于她表现的冷漠。
“腊月十七——”
折兰脑中空空,“嗯?”
“你记得清钟小姐与人发生冲突的详情吗?”
折兰深深看他一眼,掰着关节说:“……记得,是只红嘴蓝鹊。”
那日两家千金约着去北巷的花鸟市场。钟语凌因长兄对鸟雀喜爱,这方面也知一二,一眼瞧中体态羽色较佳的蓝鹊,那鸟也亲人活泼,她想买下。同行小姐本瞧不上眼,但见她掌下雀儿机灵通人性,眼热,央求她让出。
折兰回忆说:“小姐有不爽,但不想坏了出门玩耍的兴致,让那位小姐带回去了。”
钟语凌不知怎么听说那只鸟出问题,上门讨要。
“那家稚子手上没个轻重……”折兰不满讥讽的神色转瞬即逝,“她不同意,于是吵起来了。”
被吵落两行泪那家千金却更倔不肯放手了,时至今日仍没调节,不少人默认两人不能同时同地出现。
讲清来龙去脉室内一阵静默,褚宜青陷入沉思,折兰默声观察他。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破流淌的静谧,禇宜青回神答应,小二端着茶点呈上立即走开了。
余下两人空间,褚宜青视线转向折兰,向她拜谢,拿出成捆的药包,解释说:“是滋阴养颜的花草茶。”
他又问:“你还有事吗?”
折兰站起来,低着头嘴唇微启:“有。”
褚宜青跟着起身,“那我唤辆马车送你回去。”
各种花和草药混合,将它贴近鼻尖才能闻到的一种苦涩清香。折兰在车上将绳结解开再系上,再解开,捏着其中不认识的干草观察,直到到了钟府。
她没立即复职,抱着调整心绪的想法待在下房,实际却干坐着放空。
同屋的婢女回来看见折兰,随意说,“回来了?”说完不等她回答自己忙去了。
她睡前挽着头发再从折兰身前路过,余光瞥到坐着未动的折兰和她怀中药包,随口问道:“从家里带来的?”
折兰抱着方包嗯了声,安静许多。像被她的一声惊动,将茶包和换下的衣服一起放进衣柜深处,匆匆睡下。
…………
对人尖刻的钟语凌却对鸟意料外惜爱袒护。要打听那只鸟的存亡,他身份低微接近没有接触过的世家小姐不是易事。
他思来想去只有宋修越勉强有半丝半缕的联系。见时候还早禇宜青去趟将军府报说名讳,听门童说他不在府,也就没能见上一面。
次日言传宋修越身体不适,将军府来人请太医。
禇宜青和太医被人领到他房间时,宋修越在床上哼唧。
不知怎么太医还真诊断出他忧虑伤脾,宋修越闻言哼声更大了。把太医支走后,他掀被朝禇宜青走,脸上不见阴霾。扯着他袖子到床边,宋修越又钻回棉被里。
“这样不太礼貌,但防那个太医嘛……褚君昨日有什么事?”
听完宋修越郁闷了,浓眉皱起,欲言又止。一是他那点情愫莫不是人尽皆知,二是他已经没了悸动。
“可以是可以。”他憋闷答应下,又不甘补说:“可别再把我和她谈一起了。”
他的效率奇高,禇宜青散值跨出门被下人塞信时,一时想不到是谁授意,没看清仆役的脸他已经踏踏远去了。
禇宜青拆开信一目十行,除了知道笔者还有那鸟的境况,它作为烫手山芋活着无人问津。
此外他提到不日后有个王孙公子的宴请,与那家小姐沾亲带故的,有意去什么房找名叫海仁的太监说要一份碧螺春再或者告诉他住处。褚宜青一面销毁一面感慨他的小手段不少。
看完褚宜青心中有个大定的主意。可按折兰说都督千金去,钟语凌定不去。劝说她去才有机会解决。
正巧他今日不留守值班。等禇宜青步行去钟府,时候不算好,门口的奴才背对着他续灯,转身身后突然冒出个人,他“嚯”地叫了声,灯也灭了,嗓子眼抖者问来客,“ 敬请贵安,大人名讳……”
“在下姓褚,拜访钟小姐。”
奴才看着眼前夜幕中俊美男子,及时扼杀桃色思想,做报信的本分工作去了。仆人钻进了门扉,片晌邀他进去了。
另边钟语凌屋里头听了访客,看不出喜怒,寂静几息开口:“请他进来。”
见客现在又是披发中衣,钟语凌坐鼓凳上让折兰扎发,折兰心乱,盘发的细活出了岔子,掐丝簪子绞到发丝里了。
不等钟语凌责骂,她嗫嚅着,“只是时候不合适,怕有损小姐清誉。”
她神色和往常一样不安,可偏是看着胆怯的人心思野。钟语凌收回目光,接上被打断的思绪。
再后来听说他跟着四皇子去治水匪,回来一探听,还是个小医士,莫名使她舒口气。她有那么恨?问自己得到两头相堵的问题,纳闷一阵子搁置不管了。现今一听到禇宜青郁结作梗,答应了会面。
钟语凌摸摸黑发中的珠翠,披上外衣去厅内。禇宜青不知道等多久,灯下眼睫的黑影像鸟栖息合拢的翅膀。钟语凌落步轻,但他被衣物摩擦声惊动,扑朔睫毛看去。
“真是主人做派。”钟语凌宛若飞霙的双唇一张就吐出夹刺的话,踏一步从阴影中走出。
褚宜青不在意她嘲讽,开门见山:“钟小姐,四九天的驱傩会去吗?”
今年怪事格外多,听说会大办一场。
钟语凌回忆一番近日的宴请,有这茬,后一听人员扔进抽屉里了。
钟语凌柔柔地笑了,“是闻了什么风声?听的再多些就不用白费功夫找我了。”
禇宜青对答如流:“因为孔小姐那倒不必。”
钟语凌不搭话了,缄默良久声音清亮,“口气不小,藏着掖着可不是求人之道。”
双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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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傀儡骨(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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