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打开,禇宜青迈步,“有点长。”
黎泽初打量了一下,衣摆托至他的脚面,手也没进袖子,便说: “先穿着,我再去给你改两套。”
到了晚膳,禇宜青看着面前半碗血,又看黎泽初面前的粥,“我不能吃正常的饭菜吗?”
黎泽初不能确定,看懂他暗含的拒绝,禇宜青平淡地接受,淡色的唇沾了血红的惹眼,黎泽初看了几眼递给他丝帕。
黎泽初吃完时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看屋内已经点了灯,窗纸上印着他的绰约剪影。禇宜青坐在椅子上,垂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黎泽初不出声看了会儿,上前打断,“我去烧水,你过来洗漱睡觉。”
这下他露出了几分吃惊,“我用睡觉吗?”
“我想,应该是用的。”
禇宜青却也听话地躺在床内侧,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安静平躺的样子和棺中极像,黎泽初忍着探鼻息的冲动,从桌下抱出剩下的十几个瓷罐去屋外一一销毁。
弄死养了快三月的蛊虫他也不心疼,它们脆弱的不消片刻就都成了虫尸,最后用火折烧的一干二净,黎泽初没急着回屋,想起禇宜青洗漱时的表现。
他只是舀瓢凉水,回来时见禇宜青手已经探进铜盆。
吓得他抛下木瓢,抓起禇宜青双手,语气中带上斥责,“你不感觉烫吗?”
他说:“不烫。”手分明泛红,烫的灼热。
他脸色不似做伪。
黎泽初试着轻触下水面,指尖是滚烫热意。是蛊的副作用还是他的身体问题,黎泽初还不清楚。
踢散那堆灰,黎泽初回了屋,屋内人留下一个蜡烛照明,黎泽初脱掉外衣,熄灭,最后借着明亮的月光脱鞋爬上床。
他还没有睡着。黎泽初感受到身边那人扯了扯被子。
…………
捣药中的黎泽初无法忽视那人的视线,分出眼神看他, “你想学吗?”
禇宜青披着外衣撑着下巴懒散看着他,黑发密密撒下来网着他纤薄身体,像吃完人心餍足的妖。
“嗯,之前没接触过。”
当时巫蛊之术律法明令禁止,生前禇宜青只是在书上,折子戏里略有所闻。这简直像拿到阎王生死簿一样,让他死而复生,禇宜青对此兴致盎然。
黎泽初闻言说道:“那便看着,有什么不懂问出口。”
他一边放慢了动作一边讲解道: “......一种是毒虫生菌为蛊,生出像小蚕一样的细虫就是蛊虫。”
禇宜青坐直身,凑近瓷罐看他口中说的虫,黎泽初笑道:“这还没养出,我要去山坡北面埋下。”
“你要一起去吗?”
禇宜青眯下眼,又躺回去,“不去。”
纵是山里夏季比他记忆中凉些,七月流火,暑气浓,让他有些心烦。
听着周围静下来,从窗户中也看不见黎泽初身影后,禇宜青在屋内走了两圈,也放有几本古朴厚重的书,展开来看里面的字禇宜青都不认识,是这小种族独有语言。
禇宜青将书放回原位,挽起袖口,学着黎泽初样子捣药,捣了会儿胳膊乏低头在罐口闻闻,一样的难闻,应该是成功了。
听到敲门声,禇宜青抱着药罐去开门。
来者穿着的和他醒来见黎泽初的衣裳极像,走路间都会清脆响。
邓竹萱抱着衣服不确定地说:“你是?”
青衣露出的手肘,脚面白的晃眼,脚主人像是察觉他人视线,衣角一晃印着青色脉络的脚便藏在布料下。
禇宜青思考了下,找到自己的定位,“啊......我是黎泽初救下来的人。”
邓竹萱蹙着眉,“黎泽初不在吗?”
这是外族人吗?得找他问问。
“不在,进来坐坐吗?”
“不了,走了。”邓竹萱把怀中衣服递给他,斜睇了一眼罐子,“但你如果要做驱虫药,还差两味,加些使君子,南瓜子。”
目送叮叮当的邓竹萱离开,禇宜青合上木门,来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很傲,但也很好心的小姐。
可这怎么是驱虫药。
禇宜青叹气,将罐扔一边,以为至少是蛊的饲料之类的。
以及衣服,是被送去改小了吗?禇宜青展开怀中衣裳想。
送来的两套摸着料子也更轻薄,更适合现在的季节,他最讨厌黏糊糊的夏天,偏偏一睁眼就是,禇宜青想就现在就换上。
自然是要沐浴。禇宜青来了动力,决定去山间小溪沐浴,之前好像瞧到过,这么想着,禇宜青穿上宽大一些的鞋,挑了其中一身出了门。
禇宜青避着人,走着平坦小路直至稍显崎岖,跟着记忆以及土壤状态的纠正,很快就找到一处小水源。
清澈,深度可以,周围也有茂密的植被遮挡,禇宜青观察了下,便脱了衣服进入水潭。
想着出门没和黎泽初说,尽量赶在他回去前洗完,省的听他唠叨。
水像在全身的孔窍流动,十分舒畅,禇宜青心悦地仰头垫在石头上,准备好好待上一会,再半睁眼时对上一双桃花目,他头顶的日光晃目。
禇宜青又闭上眼,说:“你来了,燕胥。”
“嗯。”
禇宜青感到冷,不是少穿衣物的寒冷,是被邪物缠上的阴冷,一看燕胥也下了水,他是鬼,穿着棺中一身在水中没有丝毫影响。
他靠近后的阴冷让禇宜青打消了再泡下去的想法。
燕胥在水中靠近他,水面没泛起一丝涟漪,被他嘴唇贴进的一片皮肤,禇宜青只感觉到冷。
他也不太喜欢黏糊糊的感情,而且,肌肤相贴也不能带给他快,感,偏偏燕胥喜欢这样。
没等他拒绝就听燕胥说:“你受伤了。”
说的是胸口的疤。
禇宜青哼笑一声,“怪谁?”
不知道在他死后用了什么秘法,导致他尸身不腐,甚至说现在他一个死人又活过来了。
真折腾人啊。
他认错态度很好,连声道歉。
说着又像狗贴上来,还想去亲亲骇人的疤,禇宜青先一步从水里站起身,不顾还湿着,就穿上衣服。
燕胥亦步亦趋紧跟着,禇宜青没理他,往山下走,山风一吹,粘在身上的衣服就干透了。
到家中,黎泽初已经在了,目光留在他发梢的湿意。
没说自己没见人找了半个族,只是淡淡道:“有井可以打水。”
禇宜青打个哈欠说:“太麻烦了。”
“下次我打给你。”
燕胥还围在身边问:[他是谁?]
在他人目光下,禇宜青不能对着空气说话。
燕胥有些不满,飘到黎泽初身旁,拿锋利物在他脖颈处比划,瞧见这一幕禇宜青面不改色,他是介于有无间的鬼物,伤不了人的。
他很快也觉得没意思,抛下又回到禇宜青身边,禇宜青感到有点冷。
黎泽初瞧他又披了层衣服,不解:“是冷了?”
禇宜青神色自若裹紧了衣服:“有一点,天要黑了。”
燕胥明显看不惯两人一起吃饭的温馨场景,即使禇宜青喝的是黎泽初的血。
燕胥在他耳边低低抱怨着,说着他一人听到的话。
[结姻时说好生世在一起的,小青也答应了。]
[后来一直没等到你,我就回来找你了。]
禇宜青怔神中的思绪有一瞬间被他这句话剥夺了。
这就是他成为鬼的原因吗?
[不要喝他的血了,不干净,要是能喝我的就好了。]
[快来陪我罢。]
无形的魂体缠绕着禇宜青,紧密无痕,熟悉的阴冷席卷而来。
燕胥阻止不了,只能卖惨装可怜,他口中的陪也不简单,盼的是他再死。
晚上睡觉燕胥非要挤上来,夹在中间,虽是无形,禇宜青心中难当无形对待,带着被子贴近墙边。
黎泽初在黑暗中眨眨眼,没忍住在他又一个翻身后说:“把被子给你罢。”
禇宜青觉得连累了他,第二天说要睡榻上。
决心很强烈,黎泽初劝阻无果,只好去族中找木工好的男人委托定下一张床。
第二张床属实意外之喜,而燕胥见到后就改蹲旁边守着了,不再执意上床。
只是瞧着粗糙质朴的木床颇有微词。
[出山吧,这里穷乡僻壤,不如拿着我的信物寻个好住处。]
被他一点,禇宜青想起来,翻找箱底从他繁琐的葬服中取出一串铜钱。
这就是他说的信物。
用一块通体无暇的碧玉刻成的,铜钱环环相扣没有裂痕,其中缀着打结的红丝带,很是漂亮。
燕胥爱财,即便是信物也是铜钱模样。
禇宜青将它拴在腰间,说:“不着急。”
他倒是很高兴地凑上来,笑弯了眼,[你没有扔啊。]
生前燕家远离天子脚下,在富庶的苏州做富商,离皇商临门一脚时,燕胥甘愿放弃......他们过继有孩子,如果一切顺利,应该成了老祖宗。
即使后代没落了,按燕胥脾性,他在其他地方也会分藏着大批珠宝。
禇宜青手指绕着丝带,笑问他:“不是想让我死吗?”
燕胥盯着他花苞似的指尖,亲昵地说:[好像更不能看到你过的不好。]
禇宜青动作一顿,哑然失笑,昂头接受他的吻,含含糊糊地说:“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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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傀儡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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