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杀人

夏冬春听闻此言,骄傲道:“我家世代骁勇,为国尽忠,岂是你一届县丞可比?”

安陵容微微一笑,也不恼:“选秀那日冒犯姐姐纯属无心,妹妹后来回去日思夜想后悔不已。只是妹妹想,姐姐出身武家,必定文武双全,果真姐姐如此骁勇,不失家门风范。”

夏冬春没听出来安陵容嘲笑她愚蠢鲁莽,还得意地道:“我家家训,向来如此。”

一时几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华妃本就所站不远,将此间对话听了个真切,也笑道:“世上竟有如此愚笨之人,竟然还封为常在,常在这里惹人笑话吧。”

她一推身边的太监周宁海,周宁海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

夏冬春看见众人嬉笑,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对着安陵容抬手欲打。

甄嬛原就站在中间,伸手便拦:“她与你同为嫔妃,你怎能打她?!”

一时众人忙乱,安陵容被挡在甄嬛身后,鼻子一酸。

其实她在说出话之前便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她本就是要激夏冬春做违反宫规的事,受一巴掌换得她们几月清净,很值得。

没想到姐姐又一次拦到了她身前。

夏冬春举手还欲打,这时周宁海已经走至众人身前,一把握住了夏冬春的左臂。

夏冬春挣扎嚎叫,华妃莲步轻移,缓缓走来:“周宁海,放开她。”

她并不正眼瞧夏冬春,反而缓缓道:“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好好的景致却被人给打扰了,真是扫兴。”

夏冬春见是华妃,怒气稍敛,却还不服气,解释道:“安答应她出言不逊,嫔妾只是想训诫她一下而已,训诫一下。”

华妃嘴角挑起,冷哼一声:“皇后与本宫都不在了吗?本宫竟不知这后宫已是夏常在当家,要辛苦你来训诫宫嫔……”

安陵容心中咯噔一下,华妃既如此说,便不是禁足罚俸便能了事的了。

“本宫怕你承担不起这份辛苦。”华妃目光不善地看向夏冬春,又说了句好似没头没脑的话,“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

华妃身边的颂芝立刻明白过来自家娘娘的意思,机灵地接道:“奴婢听说,那枫叶要鲜血染就才红得好看。”

安陵容心跳加速,只觉手心传来一股潮意。

“是吗?”华妃轻描淡写地说,“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吧,就算用她的血为宫里的枫叶积点颜色。”

夏冬春犹在疑惑:“一丈红?”

周宁海为她解释道:“启禀小主,一丈红乃宫中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木板,责打其腰部以下部位,直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

夏冬春瘫坐在地,周宁海的话还没说完:“远远看上去鲜红一片,那颜色叫一漂亮,所以叫一丈红。小主,请吧。”

夏冬春吓得肝胆俱裂,对着华妃连声讨饶,华妃却视而不见。颂芝用甜到仿佛浸了蜜的声音说道:“小主的血要是真染红了御花园的枫叶,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江福海:“来人呐,拖去慎刑司行刑。”即刻便有几个小太监走来,将还在喊着饶命的夏冬春拖远了。

安陵容握紧手中丝帕,听华妃道:“夏氏以下犯上,意在宫中无礼,让各位妹妹受惊了。只是虽然法不责众,但此事还是由你们三个人引起的。夏氏咎由自取,你们也不是省事的,好好闭门思过去吧。”

还好只是闭门思过,安陵容心下一松,双腿再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华妃走后,三人皆惶恐不安,避开了随身宫女太监,到了四下无人的御花园一角说话。

沈眉庄率先开口:“夏氏虽愚蠢狂妄,却罪不至此啊。”

甄嬛也叹道:“素闻华妃厉害,却不想如此狠辣。”

安陵容仍在担忧:“华妃让我们回去闭门思过,这……”

“只是思过,别怕,啊。”沈眉庄安慰道。

安陵容道:“姐姐,我们回宫去吧,我害怕。”

夏冬春虽然对她言语侮辱,到底没想过要她的命。她本想借机让华妃将夏氏禁足或罚俸,没想到华妃出手就是杀招,直接要了夏冬春的命。

华妃在宫中的权利远超她想象,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虽说赐夏冬春一丈红未必没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但更能看出在她眼里,人命轻如草芥。

安陵容心生恐惧,怕哪天她一个不高兴,自己姐妹三人性命难保。

平日里瞧御花园雅致清幽得很,看在现在的三人眼里,却只觉阴森诡异。三人准备回宫,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凄厉尖叫:“啊!!!”

慌慌张张跑过去一个宫女,估摸着便是刚才尖叫的人。又有一个小太监也神色惊慌地跑来,甄嬛伸手拦住便问:“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伸手指向他跑来的方向,哆哆嗦嗦地说:“那,那里面有……”

沈眉庄见他语无伦次,定下心神斥道:“你好好说话,不要吓着别人。”

“嗻。”那太监深吸两口气,将事情始末说了,“小主,奴才是御花园,奉管事的命前来查看御花园各个水井是否有水。没想到刚来到这儿,就看到井里有、有……”

甄嬛看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下着急:“我过去看看。”

沈眉庄拦她:“你别去,小心有不干净的东西。”安陵容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放心,我去瞧瞧就来。”甄嬛道。她素来胆大,此刻好奇心盖过了害怕,坚持要去一探究竟。

走到太监所说的井前,甄嬛探头一看,顿时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却见井里飘着一个惨白人脸,黑色发丝飘飘荡荡,竟是一具女尸!

听到甄嬛的叫声,安陵容和沈眉庄俱是心中一紧,急忙赶来,甄嬛扑到两人怀中,几乎站立不住,还不忘拦住她们:“不要过去……有死人!”

接连受了两顿惊吓,三人再不敢在外停留,纷纷回宫去了。

安陵容心中惊疑不定,她攥紧手中丝帕,原以为入宫便能改善自己和母亲的境遇,没想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一朝不慎便会失去性命。

她魂不守舍地走到宫门口,宝鹃和菊青赶忙迎了上来。宝鹃没注意到安陵容状态不对,喜滋滋地说道:“小主,合宫觐见完,便要预备着侍寝了。方才江公公来传了皇后的懿旨,让各宫都预备着了。”

菊青却心细地问道:“小主,您怎么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宝鹃这才反应过来,暗暗剐了菊青一眼,一边搀扶着安陵容坐下,一边问道:“是啊小主,您脸色如此苍白,是回宫的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陵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两个贴身宫女。宝鹃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抚她,菊青翻过来倒扣的茶杯,要给她倒一杯热茶。

宝鹃是内务府指来伺候自己的,菊青虽是姐姐送的,但先前也是内务府直接安排在姐姐宫里的。

宫中稍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信。

但身边不能没有可用之人,如果非要让她选一个,她会选宝鹃。

宝鹃是孤女,没有父母亲人,自小在宫中长大。这意味着身后没有把柄可拿捏,但用一些金银财帛便可以打动。她嘴甜机灵,却心窄好妒。但正是这样缺点明显的,安陵容反而用起来更安心。

反观菊青,家中病父弱母,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要她接济,实在太多把柄。她稳妥心细,处事周全,宝鹃时常有口无遮拦的时候,但安陵容还未见她露过什么错处。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答应,在宫中又不算容貌出众,不值得那些高位嫔妃多看两眼。姐姐却不同,虽然封的只是常在,皇帝却特意给了封号,这可是新入宫的小主们独一份的。有封号的常在比之贵人也差不了多少,很可能会招人惦记。

安陵容略一寻思,做出刚刚回神状,颤抖着说道:“方才,方才华妃赐了夏常在一丈红……我和两位姐姐一起回来的路上,见到御花园的井中,竟然泡着一个死人!”

宝鹃在听到华妃惩处夏冬春时,短暂地啊了一声。菊青正在倒茶,好似并没有吓到,但安陵容却注意到,她往常只倒七八分满,如今倒了九分还未停,茶水眼见着就要溢出了。就在茶水将溢未溢时,菊青恍然一下,手臂悬停,状若自然地放下了茶杯。

菊青有问题,安陵容心下确定了,她大抵华妃安插到姐姐身边的,没成想阴差阳错,来了自己宫里。

宝鹃截过菊青手中的茶杯,递给安陵容,说道:“小主初来宫中就见到如此情况,可不是吓坏了,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先前夏常在常常对小主出言不逊,小主也不必太过可怜她。”

菊青被夺过茶杯也默不作声,只静静立在一旁。安陵容轻嗯一声,喝了口茶,叹道:“也不知那掉到井中的人是谁,真是可怜……那地方偏僻得很,怎么偏偏就走到那处去了。”

转日宫中便起了流言。

原来昨日在井中看到的女尸,是华妃身边的宫女福子。此事对外说是意外失足落井,负责捞尸的小太监看到福子后颈有一大块瘀痕,恐怕是蓄意谋害。一时宫中纷传华妃心狠手辣,嫉妒宫女美貌便将人随意打杀了。

安陵容住的西配殿年久失修,地方又不大,太监宫女们在墙根底下嚼闲话,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安陵容耳朵里。

一向听说皇后手底下治家严谨,怎么却对奴才们纷传闲话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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