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皱起了眉头。
看着这细胳膊就这样游刃有余地开弓，满弦，奥斯卡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脑子里那些关于“正常人类”的常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拉姆达尔撒手射出羽箭之后，现场陷入好一会儿寂静。
“中了吗？”拉姆达尔歪着身子问远处的吉姆利，“应该中了吧！”
“嗯——”吉姆利闷声哼哼，“中了，红心。”
奥斯卡大步流星走到靶子前仔细一看，的的确确，羽箭正中靶正中红心。奥斯卡看看靶子又看看吉姆利，后者立马急了：“你看我干嘛？这种情况对人类来说是什么水平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不，我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奥斯卡挠了挠头盔说，“这实在有点儿超纲了。”
拉姆达尔自己跑到靶子前，还弯腰凑近前看了个仔细，然后喜不自禁道：“看！看我做到了！”
“嗯……”吉姆利视线转向奥斯卡，“既然这样的话……”
“那我只能履行承诺了。”奥斯卡的口气里透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无奈，“你叫什么来着？”
“拉姆达尔。”少年一只手摁着胸口表情十分认真地望着奥斯卡说，“看得出您对我还有所怀疑，我听说您几乎将一天中所有时间都花在陵墓当中，替矮人们清理残余敌人，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马上动身跟您一道下墓怎么样？”
“……那倒不必，”奥斯卡突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儿主动过头了，抬手作阻止状说，“你的实力我已经见识过了，不用急着去受苦，再说之前你不是伤得挺严重？安心养伤吧，我不会食言的。”
“这我相信！”拉姆达尔用力点头说，“不过我想跟您下墓还有别的考虑，这位矮人先生这几日对我帮助良多，没有他的慷慨我也到不了这儿，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嘛，我什么也拿不出来作为报答，那只好卖力干活咯。”
吉姆利一时无法反驳，奥斯卡搜肠刮肚勉强找出一条拒绝的理由：“你不觉得这会儿在那里面受伤很不值吗？”
“您很强啊，”拉姆达尔那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真诚，“以一人之力屠了中土第一□□大本营几乎没留活口，我跟着您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再说我不会逞能的，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说，实在危险的话我会躲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给您拖后腿。您不想见识一下我的应对能力吗？这在今后的旅途中也是很重要的吧，总而言之带上我肯定不吃亏，但我也知道空口无凭的道理。”
“这个嘛……”奥斯卡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吉姆利掰着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再狠拽他微博凑到耳边说：“夸你两句就飘了？”
“他说的是事实啊。”奥斯卡理直气壮地回。
吉姆利的胡子都要气的竖起来了：“不是，你就没觉着这小孩有点儿……”
“有点儿……”
“有点儿……狡猾？我怎么感觉我俩被他牵着鼻子走？”
“简直是舌绽莲花……他不可能出身市井，要么就是天赋异禀……”
“他倒是说过自己是家道中落……”
“等一下。”
没等吉姆利反应，奥斯卡支起身转头看向拉姆达尔。
“拉姆达尔？”
“哎！”被点名的少年积极回应，“两位商量好了吗？”
“我记得……那是贝烈瑞安德的地名？”
“啊……？”
“我说你的名字。”
奥斯卡说完后，拉姆达尔微微睁大双眼，又迅速收敛容色歪着头说：“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哎。”
“不擅长撒谎的人还真是相似……”奥斯卡说着撇了眼吉姆利，后者一脸迷茫，“刚才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出卖了，你当然知道拉姆达尔是什么意思，这是你的真名吗？”
吉姆利立马激动起来，骂骂咧咧就要上前：“你这个小……”然后被奥斯卡伸手拦住了。
“这……”拉姆达尔还是紧张地后退半步，下意识握紧弓箭说，“这个……我不是跟那位矮人先生说过吗？我家以前也是阔过的，父母读的书比寻常百姓多，也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吧。”
“我怎么感觉你一点儿也不想回家找父母？不是我的错觉吧？”
“不是错觉呀，我确实不想，家里已经养不起人了，我不在家他们可松口气，回去的话只会想方设法把我送到别的地方做工而已。这样的话不如跟着您开开眼界呢！”
“那可不是开眼界……”
“我知道，路上会有很多危险，但我都落到这个田地了也没资格挑剔吧？”拉姆达尔摊开手从容道，“两位到底在担忧什么呢？是怀疑我居心不良吗？我之前被那帮混蛋折腾到什么地步，矮人先生跟我一起就的医再清楚不过吧？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么厉害的人我一定要亲眼见见，并且郑重道谢，后来听矮人先生说您有重要任务需要长途跋涉？所以我想我大概对您有用，拜托考虑一下吧，我又没法未卜先知，怎么会有阴谋呢？”
奥斯卡伸出一根手指严肃道：“你不用说这么多，我说我不会食言就不会，但是作为我的侍从一切行动归我调遣，这你同意吧？”
拉姆达尔头如捣蒜：“同意同意！”
“现在把武器交还矮人先生，拜托他给你安排间客房，然后去休息。”
吉姆利立马大声抗议：“为什么又是我的事儿？”
奥斯卡叉起腰反问：“不是你说的拉姆达尔中靶就保证让我同意收下他吗？”
“你这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不安排食宿我同意有用吗？”
“……你这人有毒啊！”吉姆利一副快哭的样子跺着脚怒道。
奥斯卡大拇指指着吉姆利扭头对拉姆达尔撇头示意：“去吧。”
“谢谢……太感谢您啦！”拉姆达尔把弓箭不由分说塞到吉姆利怀里欣喜道，“我一定会为您祈祷的！”
“小鬼！说话要看场合！”吉姆利恶狠狠把弓箭推回拉姆达尔怀里咬牙切齿地说，“现在难道不是该求我吗？你想住哪里，嗯？”
虽说表情一直很可怕，但最后吉姆利还是采用自认为比较靠谱的思路给拉姆达尔分配了房间——跟拉莱丝公主在同一个走廊。当然屋内配置按照仆人的标准来。同类就应该跟同类呆在一起，吉姆利就是这么想的，无论是奥斯卡还是那个臭小鬼都不会有什么不满的。
聪明如拉姆达尔就算真有不满他也不可能表露半个字，实际上在看到收拾出的空屋子时他悄悄松了一大口气。有地方住总是能让人扫除很多后顾之忧。
他说自己孓然一身的确是百分百实话，所以房间里一应用品都是崭新的。他还从来没见过矮人的居处，哪怕只是好奇心，他也要绕着屋子走两圈，走一走摸一摸，把没见过的东西拿来瞧一瞧。
就在他拿着方方正正的铜镜思索矮人是不是也爱美这个问题，刚刚悟出这镜子应该是用来修剪胡须时，从镜子映照中他突然发现自己背后虚掩的房门被打开一条缝，有个个头不高的身影贴门站着，一只眼往里瞧。
矮人？为什么要偷窥呢？
拉姆达尔立马转过身去，果然门口身影立刻跑开，但似乎不怎么谨慎，脚步在走廊上隔着门都能听见啪啪响。拉姆达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边推开门扉伸出头去，看到的是在走廊上奋力奔跑的小小背影。
不是矮人，他很确定，穿着那么精致华丽的小裙子，腰身也很纤细，不可能是女矮人。
更何况，他从没听说矮人有这种雪一样白得彻底的头发。
听到背后开门声这个“逃跑”的小小背影放慢脚步停了下来，然后磨磨蹭蹭地转过身绷着脸说：“我只是来瞧瞧新邻居。”
拉姆达尔使劲儿眨眨眼，一时以为自己眼花，这女孩不仅头发全白，眉毛，睫毛，连着皮肤也是奇妙的粉白。
“我在跟你说话呢！”女孩抱着怀里砖块一样的书快步走上前质问，“你怎么不行礼？”
“行礼……？”拉姆达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哦，我知道了，你是吉姆利说的那个河谷邦的公主对吧？”
“对呀，快点行礼啦。”
“好好。”
拉姆达尔这就躬身行礼，拉莱丝歪着头给了评价：“你的礼节有点儿奇怪呀，我没见过。”
“这个……每个地方习俗不一样嘛，”拉姆达尔打着哈哈说，“那公主殿下怎么称呼？”
“拉莱丝。”
“拉莱丝……？”拉姆达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名字不太吉利呀……”
拉莱丝凑上前问：“你说什么？”
拉姆达尔连忙摇头：“没什么，公主殿下介意我给您取个……辛达名字吗？”
“辛达？精灵语吗？”
“嗯嗯。”
“你还会这个？你想取什么名儿？”
“阿尔芙，”拉姆达尔蹲下身仰视拉莱丝微笑道，“我可以唤您阿尔芙吗？”
“那是什么意思？”
“白天鹅。”拉姆达尔视线扫过拉莱丝纯白的发辫，补充道，“单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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