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酒楼被烧断了柱子，轰然倒了下来，掀起一阵黑烟。
“火好大。”小雅看着城里，她的眼神依旧干净。
干净得连一点难过和其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赤焰连天，房塌地陷，人们在滚滚浓烟中呼喊着，一切映在她琥珀色的眸子中，她静静地望着火起处，若无悲无喜的神明。
明明是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遭此劫难，她却没有一点伤痛，她像局外人一样看着，甚至连局外人会有的共情怜惜都没有。
近处有火烧着了一截断木，噼啪一声，火星闪动，唤得她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转头问迟熙：“仙师不跑快一点，或者御剑过去灭火救人吗？”
神仙不都是悲天悯人，要拯救黎民的吗？
“都是要死的，又何必救呢？”迟熙的声音很轻，让她想起了秋天树上欲坠不坠的叶子。
她不解道：“什么叫都是要死的？”
迟熙没有再回答，他踏着焦黑的地面，衣摆轻扫，穿过烈焰焚烧过的屋舍，他所经之处，烟与火尽退散。
“救火啊！快救火！”
有人在叫喊。
“这边又烧起来了，快快！这里！”
有人在远处疾走奔跑。
“不行！这房子别救了——小心！”
有人被倒下的房梁压在下面。
迟熙轻轻叹了口气。
火焰滔天，即便仍有试图用手边工具盛水灭火的人，也早已无用，最后只得四处逃窜。
人人流离失所。
一道身影不知从哪窜出来，速度极快地扑向迟熙。
迟熙没动，只是驱使灵力移开了被裹在结界中的小雅，果然下一秒黑影就出现在了小雅移开前的位置上。
“把她还给我！”黑影没能抢走小雅，停在空中，于是两人瞧清了他的样貌。
他样貌清秀，浑身上下透着书生气，一袭青衣，唯一突兀的是手中拿着一把缠满黑气的剑。
迟熙眯了眯眼睛，他和今朝在村子上方看到的黑气和这把剑上的黑气有着同样的气息。
“知砚！”小雅欣喜叫道，眉眼都洋溢着少女独有的神采。
“你认识他？”迟熙问。
“认识啊，”小雅语气含着骄傲和一点小女儿的羞涩，“他是我未来的夫婿，夏知砚。”
她和夏知砚是青梅竹马，自小形影不离，他们去年定的亲，是夏知砚向她父亲求了好久才求来的，等到明年，她就要嫁与他了。
小雅望着对面的人，眉眼含笑。她都想好了，到时候，她要穿最红最漂亮的嫁衣嫁给他，她和他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平安、顺遂，他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她到佛前求过了。
火星和碎屑飘散在空中，于他们两人中间飘转而落。
夏知砚凝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
流年匆忙，早已将他们隔在了不同的世界，他想开口，却已无从言说。
“你的夫婿？”迟熙打破了沉默，他端详着夏知砚道，“模样不错，就是可惜了。”
夏知砚转头怒视着他，厉声问：“可惜什么？”
“可惜你苦心孤诣，经营多年，造的，也不过是两个幻境。”
火还在烧，人们仍在呼救，红色的浪沿着道路两侧吞噬着房屋，最后在道路的尽头汇聚成火海，将迟熙来时的路也吞没，他们站在火海中央唯一的空地上。
长风呼啸过境，带起废墟中的碎屑。有火星附着在迟熙白色的衣襟上，没有燃烧，只是闪烁着红色的光。
“幻境？”夏知砚笑了一下，“什么才是幻境？大千世界，万里山河，无奇不有。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孰为真孰为假？你又怎么知道外面你所认为的真实不是另一个更大的幻境呢，仙师？”
夏知砚笑意慢慢敛了，他说：“而且，就算是幻境，又能如何呢，我在这幻境里，那么于我而言，这幻境就是真实的。”
“但于她不是。”迟熙毫不留情道，“你是知道的，人的灵识和记忆不可能分得彻彻底底，即便她的灵识不记得真实发生的一切，她偶尔也会意识到一些事情。”
“你看，她方才亲眼见着镜乡被烧毁，却没有一点难过，她现在也看着你立在空中和我刀剑相向——你之前在她眼中该是一个凡人吧？她也没有一点疑惑。”
“她只能感觉到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迟熙道，“如同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夏知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也说了，她能感觉到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何况你过来的时候不也问过她了吗？她很开心。”
迟熙对夏知砚话语中的嘲讽恍若未闻：“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真相，不记得过去，你若将一切告诉她，将记忆还与她，待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是一场冗长沉睡中的梦，她还会开心吗？”
夏知砚不答，兀自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如果你不来到这，不放这场火，她会更开心。”
“火不是你放的吗？”迟熙皱眉，察觉到了不对。
骤然一声轰响，火冲得更高了，火海中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足以穿透人的耳膜，火光照出夏知砚惨白如死灰的面容。
幻境终究支撑不住了。
咔嗒——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夏知砚望着废墟许久，直到一切都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才回首缓缓道：“你也知道这是我苦心孤诣造的幻境，怎么可能自己放火去烧？”
迟熙眉头紧锁，夏知砚说的不错，他确实没有理由自己毁了这里，就算是想赶他和今朝离开，也绝不会用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
不是夏知砚，不是小雅，也不是他，那还能是谁——今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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