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鸾容色冷淡，眼尾轻轻一扫，当没瞧见他似的。
渡如亭有些无奈，“你方才说杜若传什么信回来了？桥瑄呢？杜若是他的弟子，怎么信传到你那去了？”
雅鸾垂垂眸，“他？大概又不知道醉死在哪里了。”
“……”渡如亭叹了口气，“罢了，杜若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梵星会在即，杜若带着识玉谱和清芫小鹊几个师弟师妹去了下界，今早杜若传信回来，说在他们的任务区域遇到了化神初期的昆仑鲸。”
“什么？他们可有受伤？”
雅鸾摇摇头，神色不解，“杜若说他们已经被强行拉进了昆仑鲸的虚境，但不知是哪方的高手路过，出手救了他们，这昆仑鲸也已被斩杀。”
“可有见到人？”
“就是这点奇怪，此人有意避着他们，不知是何来路。”
渡如亭思索片刻，“既然他救了咱们微雨门的弟子，至少不是敌对方，天地间多的是隐世高手，不爱见人也不奇怪。只是这昆仑鲸竟已经到了化神初期，附近的宗门从未上报过吗？”
雅鸾道：“我已经查过百妖轴，并无此地的记录，不过昆仑鲸也不是常见妖兽，我倒是记得两百年前……”
雅鸾止住话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大殿安静了一会儿。
一旁的玄衣男子忽然站起，“两位师伯，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晚些再来和您商讨梵星会之事。”
渡如亭颔首，“也好。”
待他走后，渡如亭看向雅鸾，还是忍不住劝她，“浮筠怎么说也是你师侄，对你一向敬重，你也别太过了。”
雅鸾冷嗤，张嘴就是阴阳怪气，“他可是阴阳阙之主，上三天第一人，我哪敢把他当师侄啊。再说，是敬重还是心虚，谁知道呢？”
“雅鸾！”渡如亭厉声，“你越发不知轻重了！”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雅鸾神色悲愤，“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梵星会上阿瑜执意要收他做弟子，你们都不同意，我想着，阿瑜要个玩伴也没什么，便帮他劝你……”
渡如亭闭了闭眼，满是无力，“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至少，浮筠的出世对于微雨门，对于上三天，对于人族来说都是好事。”
“而且，雅鸾。”渡如亭长叹，“我知道你们都过不去心里的坎，但这两百年来浮筠也没比我们好过多少。”
雅鸾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渡如亭摇摇头，“杜若那儿我让千机带人去瞧瞧。你还记得这一届梵星会是由观琴峰和观剑峰同办吧？”
雅鸾是观琴峰峰主，而现任观剑峰峰主……是浮筠。
雅鸾知道渡如亭在提醒她。
“公事公办，我有分寸。”
*
玄杜若已带着几个师弟妹用识玉谱给此地二十岁以下的男女测完了灵根，也寻得了一个天赋尚可的孩子，此地人不算多，所以一天不到就足够了。
这会黑水镇的百姓都远远围着黑水池，好奇张望又不敢靠近。
原本令人不安的黑色湖水已变得十分澄澈，湖面映着残荷，还能看清湖里游动的鱼儿，与其他正常的湖泊一般无二。他们想靠近看看，又因数百年来一直流传的妖兽传说而不敢走的太近。
“师兄，那是不是千机师兄？”清芫率先发现。
远处一行人御剑而来，身着蓝色纱衣，上头绣着的熟悉的灵芝图案，正是微雨门的人。为首的人他们也十分熟悉。
掌门首徒，千机。
“咦，千机师兄旁边那人是谁？”
玄杜若也注意到了，除了微雨门的弟子，还有一行人。
白衣青竹？
玄杜若：“应是阴阳阙的人。”
“阴阳阙的人也来了？”清芫睁大眼。
玄杜若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阴阳阙位于人妖两族的交界，两百年前妖潮之后，浮筠仙尊重开阴阳阙，将所有藏身在人界、未及时撤回妖界的出窍期以上妖兽均录入了百妖轴，并加以监视看管，一旦有妖兽越界伤人，阴阳阙弟子便会立即出动。
两百年前，人妖两界的通道就已经关闭，唯一一条通道还是在浮筠仙尊坐镇的阴阳阙。
这昆仑鲸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百妖轴上根本查不到有一只化神初期的昆仑鲸藏身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里，事情实在有些奇怪，阴阳阙会出动也并不意外。
“千机师兄！”玄杜若迎上去，“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我还想先将那已死的昆仑鲸带回宗门去。”
千机关心道，“你们几人都没有受伤吧？掌门和雅鸾师叔都很担心你们。”
“昆仑鲸的尸首在何处？带我们过去。”
说话的正是阴阳阙一行人的领头之人，青年有一张足以让人惊艳的脸，神色却十分淡漠，隐隐有几分傲气，周身萦绕着属于高阶修士的纯净道意，桃花眸清清冷冷，玄杜若从他眼中看出了丝丝不耐。
千机：“这是阴阳阙弟子司寇嘉澜，此次特意来调查昆仑鲸一事。”
“南斗宗司寇一族？是我知道的那个南斗宗少族长司寇嘉澜吗？”林盛惊讶出声。
司寇这个姓氏本就稀罕，司寇嘉澜的名字更是响亮，南斗宗少主，也是司寇一族的少族长，天赋极高，百岁出窍，不到两百岁就已是洞虚初期！
他们微雨门弟子对司寇嘉澜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这是浮筠仙尊的未婚道侣！浮筠仙尊乃是如今上三天第一人，但他出自微雨门，还是微雨门观剑峰峰主，其实若论起辈分，他们还能喊浮筠仙尊一声师兄！
司寇嘉澜蹙眉，“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见到了传说中的人，林盛原本还有些激动，这下直接被浇了一盆冷水。
玄杜若见状，“我带各位过去吧。”
林盛几人落在后面，不由小声不满，“天才就是骄傲，连跟我们这种普通弟子说句话都嫌掉价。”
“行了，你也不看人家是谁？家世好，天赋高，还有浮筠仙尊这个未婚道侣，人家有高傲的资本好吧。”
“不过，你们说，这司寇嘉澜好像很久以前就入了阴阳阙吧？怎么浮筠仙尊还没要完婚的意思啊？”
“仙尊在想什么咱们怎么知道？”
……
前面的玄杜若有些头疼，这几个小破孩平时闹腾就算了，躲在后面说人家的小话不会真以为已经步入洞虚的司寇嘉澜听不见吧？！
好在很快就进入了已死的昆仑鲸虚境。
司寇嘉澜看了一眼，“确实是化神初期，应是刚刚破境，正是需要吞噬生命稳固境界的时候。”
玄杜若：“怪不得它对我们穷追不舍。”
千机道，“黑水镇平素过往的修士并不多，也难怪你们一来就盯上了你们。”
“嗯？”司寇嘉澜忽然皱眉。
千机注意到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
司寇嘉澜：“妖丹。它的妖丹没了。”
“妖丹？”千机愣了下，“难道救了你们的那位高手是炼丹师？”
修士直接生吞妖丹或者把妖丹化为己用，妖丹上自带的妖性是化解不了的，这将会对修士在追求大道的途中埋下巨大的隐患。数百年前就有修士投机取巧，结果妖性发作，状若疯魔，修为尽毁，这修士直接自爆而亡。也只有炼丹师在炼制一些丹药时会用到妖兽的妖丹，不止是妖丹，有些妖兽的血肉都是炼丹或炼器的材料，而炼丹和炼器的异火都可以在炼制过程中剔除掉大部分的妖性。
另一个阴阳阙弟子忽然发问：“看样子这昆仑鲸应该不是刚搬到这里的，此前难道没有过什么妖兽吞人的事发生吗？按理这只昆仑鲸不可能压得住自己的妖性啊？”
这话也提醒了众人。
玄杜若：“我事先已经打听过了，黑水池的变化大约是两百多年前开始的，那时黑水池附近频频发生落水和失踪的事，久而久之，就没人敢靠近了，但时不时还是会有落水发生，但因为基本上是孩子，孩子贪玩，不听大人的警告，到湖边玩耍然后不小心落水不是稀罕事，我想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一直没有引起过重视。”
“不过……”
“说！”司寇嘉澜目光盯住他。
玄杜若自己也不确定，“我带小鹊走访了不少地方，还去此地官府调了文书，发现黑水池附近的失踪、落水这些事故全部在五年前奇迹一般消停了。”
“五年前？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玄杜若摇头，“不知。”
千机却在想另一件事，“不过，若是这昆仑鲸是两百年前就藏在这里了，应该就是两百年前妖潮之后那批没有逃回妖界的妖。”
不是忽然冒出了一个阴阳阙都不知道的两界通道，这倒是能稍微放心了。
“嘉澜师弟，这昆仑鲸的尸首怎么办？”
司寇嘉澜：“自是带回阴阳阙，这只昆仑鲸能躲过上三天的重重监视，躲在这里两百年，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必须查清楚。”
千机点点头，“也好。”
众人正要离去，忽然，虚境之外，平静湖面骤然起浪，生生割裂出一道长廊，自远处遥遥飞来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裹着暴戾的寒风，斩破长空，深深插入地底，携着的磅礴剑气直接将所有人震开！
司寇嘉澜刚刚站稳，看见那熟悉的，流溢着赤色霞光的剑，不由愣住，漂亮清冷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愕然，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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