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薇在门口候着,忧心一寸寸地长,眼见天渐渐阴下,一番要下雨的势头,便合掌祈祷,刚睁开眼,瞧见了高挑单薄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大人可算回来了!”
她跑过去,觉得势头不对,他家主子一早没让她跟着,让她尽可放心,可她瞧得明白,走时明明满面春光,好不欢愉,现在回来却是失魂落魄,满心失望。
她扶着李良珂入了屋,没个好脸色也没个好口气,“大人去了何处?您不让奴婢跟着也没什么,可您去了一趟外边却让自己成了这副模样,这让奴婢怎么放心?”
李良珂坐上卧椅,闻言才知自己看上去状态不佳,舒展眉头浅浅勾着嘴角,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身子这么虚,气都只剩一半了还好什么好?”凝薇鼓着腮,肉眼可见又生气了。
李良珂:“你这丫头,当初选你是觉得你最听话,话最少,现在怎么变得这般聒噪?”
凝薇满不情愿地合上嘴,拿来毯子给李良珂盖上,道:“大人好生歇着,奴婢这就下去。”
李良珂确实累了,亲王府不算近,他回来时就后悔不该徒步走去,轿子做不得那就骑马,可又一想,他那野马万一又发疯,泾城道上那么多人,撞到人可怎么好?
人是病骨马爱发疯,好一个一蹴而就好事成双。
凝薇怕吵着卧椅上已阖眼的人,蹑手蹑脚轻轻要关上门出去。
“等等。”李良珂唤住。
凝薇连忙停步,问:“大人有何吩咐?”
李良珂道:“待会儿我要进宫,记得把轿子备了。”
凝薇连忙应下。
大理寺。
司马氏的案子还未查清,又关进了赵嘉业和嵇然,这二人初来就见着不成人形的司马臻,各个吓破了胆,一入审讯室就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个干净,提刑官见二人老实就未动重刑。
这些差吏对于未定罪的人都还算客气,嵇然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官吏大人可知我何时能出去?”
差吏笑了笑,道:“别急着出去,你与那位赵大人说辞不一致,怕是还早呢。”
嵇然心陡然凉了半截。
说辞不一致?怎么会说辞不一致?
他细细回想着那日的情形,他在赵府休息了半个时辰,回府后没做耽搁,立即派人将新买的乌龙茶送去赵府,这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那赵嘉业的说辞怎会不一致?
他瘫坐在地,想想自己钩心斗角了这些年,成天讨好这个、讨好那个,费尽心思进了京兆府当了少尹,现在却让几盒茶叶给人算计了去,功名利禄还真是粪土,一朝坠毁便什么都没了,就像那司马氏,任以前多么风光无限,现在还不是灭得寸草难生?
只是,要害他的到底是谁?
脚步声接踵而来,差吏开了牢门,对外头着红袍者说:“太尉请。”
嵇然听闻是薛景若,待人刚走到牢门口就立即跪地,道:“下官拜见太尉!”
薛景若笑着说:“嵇大人,都这个境地快别行礼了,薛某只是来问几句话的,问完边走。”
嵇然不敢起身,跪着说:“太尉请问,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景若搁着门口凳子扫了扫坐下,问:“嵇大人近日都与什么人来往?”
嵇然头也不敢抬,回:“下官细想,近一月来,下官有与那钦天监漆晚东、吏部尚书、礼部侍郎、指挥使、禁军都督程安,还有刑部侍郎木思清来往过。”
“就这么多了?嵇大人可记清楚了?”薛景若让随行的厮役一一记下。
嵇然又回想了半晌,道:“是,这月来谈上话的就这些了,太尉明察!”
薛景若瞧了眼四周,众人离得较远,低声问:“那你可与哪些人有过过节或政事上的分歧?”
嵇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罪臣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谁也不敢得罪啊,太尉洞察秋毫,能谋善端,一定要为微臣讨回公道啊!”
出了大理寺,薛景若立即前往皇宫面圣。
至御书房,他瞧见里头还有一人,像白瓷般干净,还没近看他也知晓是谁,毕竟整个泾都也找不出第二人。
晦气,他远远绕过,心道太晦气了。
“臣参见陛下。”他在台下行着礼,仿佛没见着这里的第二人。
“太尉免礼。”延昭帝道:“太尉此番,可是与尚书令为了同样的事?”
看来是避不开了。
薛景若强忍着嫌弃,像是才发现殿内还立着一人,道:“哦,尚书大人也在这儿?”
李良珂行礼,含笑问:“薛太尉也是在为大理寺的案子奔波操劳吧。”
薛景若道:“可巧,刚出来,你在这儿正好,那嵇然说这些日子见过你,敢问尚书大人,你找他都做了什么?”
“哦,是吗?容下官想想。”李良珂沉思片刻,面朝高台,道:“陛下,臣前些日子确实与嵇少尹有过交情,那时将近薛太尉生辰,嵇少尹找下官是为了打听薛太尉的喜好,大概是想投其所好,讨薛太尉欢欣吧。”
话毕,他又问旁边那人:“薛太尉,你不知?说起来,嵇少尹这些日子也找过你吧?”
薛景若被这一问堵了话去,半久才回答:“我怎么会知?他与你商量此事又哪里会让我知晓?你别跑题,你与他还说过什么?”
李良珂笑笑道:“就这些了,太尉这般信不过我,莫非是怀疑那案子与我有关?”
“我……”对方的一句玩笑让薛景若发汗。
台上的延昭帝一早开了口:“薛太尉不必怀疑李爱卿,朕相信他。”
李良珂展臂拢手,微微躬身,“臣谢陛下!”
薛景若只得罢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紧要关头,也是不得已,尚书大人见谅。”
李良珂笑得跟花儿一样点了点头。
延昭帝问:“薛爱卿特意来这儿找朕,是否还有旁的事?”
薛景若朝身侧人的方向稍稍留意,还未开口,身侧人说:“陛下,臣还有事要处理,臣就先行告退了。”
延昭帝:“既然如此,爱卿请便。”
待人走后,薛景若才道:“陛下,那嵇然与赵嘉业的口供大相径庭,一者说一早送了茶,一者说傍晚才收到,他们两家府邸不过二十公里,来回一趟顶多一个时辰,这其中定然有诈,臣以为茶叶在这途中一定是被人动过手脚!”
延昭帝听案子有了眉目,愁绪也消减了大半,道:“既是如此,你放手去查便是。”
“是。”薛景若半天没请退,立在原地,双手紧握在一起挤出汗来,道:“只是陛下,臣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嵇然道出的人名各个身居高位,想那毒药的源头或许还在作案者的府上,微臣、微臣……”
延昭帝早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一瞧便知晓是何意思,问:“你要朕给你通行的腰牌?你要查谁的府邸?”
薛景若双膝着地,取下头顶的乌纱到身前。
“微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觉不敢存有私心。”
“罢了罢了。”延昭帝对他这行为也是司空见惯,烦心继续听他叨唠,道:“高新,赐给他吧。”
薛景若立即行着大礼:“臣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良珂回府时,长策已经回来,禀告说:“纪家这月里一切正常,并无可疑现象。”
李良珂在炕上坐下,昨日的残局还没收拾,他携着棋子,问:“你可听说泾都神童?”
长策道:“略有耳闻,这指的是纪家三公子,名唤纪言,是泾都赫赫有名的棋手,曾于六岁时破解珍珑棋局,一局成名。”这事当时惊动了整个泾都,妇孺老少皆有耳闻,纪言二字名震一时。
李良珂道:“不错,此人绝顶聪明,不可小瞧。”
长策问:“主子的意思是,那件事或许与此人有关?”
李良珂覆住手中棋子,赫然一笑,“若真与他有关,他也决计不会让任何人查出半点风声。”
长策握拳,他性子一向急躁,李良珂也知晓,就换了别的差事,道:“近日薛景若在调查大理寺的案子,你留神些,一有动静,立即来报,这老狐狸的狠招怕是还在后头。”
“是,长策记下了。”
韩亲王府,韩原连着几日没见着韩昕,问韩桐:“廷骁呢?”
韩桐不好隐瞒,只道:“在内室吧。”
韩原道:“成天待在内室?这孩子,不知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又不是姑娘家,成天待在内室成何体统?”他朝门口唤人,道:“竹炎,快叫二公子出来,他不练武就多读些书,待在屋里可不行。”
竹炎忧心忡忡,终于有人问到二公子了,逮着机会道:“王爷可别生气,二公子近日怕是真伤了心,谁也劝不来,只想着他能想开些,早日抛开伤心事,别伤了身体才是。”
“伤心?”韩原诧然不出个所以然,“他有什么事可伤心的?”
小小年纪就伤心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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