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钦悬着好奇的神态,“哦,昨日又有新案了?可有魏某帮得上忙的?”
木思清摆手,“哪敢请教大人帮忙,陛下不让过多人参与这事,下官也是焦虑得很。”
魏文钦又盯起牢狱,半天移开眼,道:“下官前几日来这牢狱后就丢了样东西,到现在也未找着,下官也是焦虑啊。”
“哦?”木思清关怀问:“可是落在牢狱了?”
魏文钦摇首蹙眉,“这可怎么好?”
木思清想了想,说:“大人别急,牢狱也有段时间未清扫了,或许大人的东西还要里边,大人丢的是何物,我让差吏去寻。”
魏文钦连忙往牢狱的方向行了两步,一边说:“魏某自己去寻就行,就不劳烦大人了。”
木思清只好道:“那魏大人当心些。”
魏文钦终于独自进了牢狱,一间一间地寻着。
回府,谋士姜阳问:“大人确定那批药材落入韩亲王府手中?”
魏文钦道:“这个我能确定,车夫被抓时趁乱用血留了标记,正是韩亲王府。”
“这就奇怪了。”姜阳细细想来,思虑着斟酌了一会儿,又问:“那是何人告诉大人车夫会被扣押在刑部牢狱的?”
魏文钦道:“李良珂,我兄弟,他说的话基本都不会错。”
姜阳眼神冷厉,倏忽掠过一抹凝重之色,道:“大人,恕属下直言,属下早就说过,此人不可信。”
魏文钦未言,握着杯盏轻轻刮擦。
姜阳道:“赵嘉业入狱那日,李良珂冠以赵嘉业谋反篡位的动机,又从赵全术赵祺身份说他做了两手准备,可陛下中的毒毒性极其轻微,下毒之人绝不是想谋反篡位,更非要取陛下性命。”
静默,魏文钦沉思了片刻,只淡淡说:“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也许真是他猜错了呢?”
姜阳眼中射出火花,如锋利的刀刃,“陛下中毒后不到半日就清了余毒,这么大的漏洞李良珂怎会未考虑,大人也说他是冰雪聪明之人,他既要推测一件事情,必然会做全面的准备,那他一定知晓陛下中毒轻微,可他却要在大人面前演那样一出戏,其心叵测,只怕另有所图。”
魏文钦刮擦杯盏的指尖停下,手掌生凉,细想当日之事,确实漏洞百出。
“下毒者是薛景若?”姜阳只问:“大人您信吗?”
魏文钦额角隐约显出青筋。
他不信,他虽恨薛景若入骨,可也知这些年来薛景若眼中只有大郑,这天底下会谋逆者不在少数,但薛景若是万万做不出半分半毫不利于大郑皇室的事。
“大人,李尚书怕是早已离心,与您再不是同一条船上!”
魏文钦握着杯盏,突然用力,捏成了粉碎。
韩亲王府,竹炎在屋内未找着人,到后院才见韩昕在练剑,不禁拍掌称赞剑术,道:“公子隔了这么多日未练,仍是锋芒逼人,老爷和世子要是知道,能不高兴吗?”
韩昕停下,收剑入了剑鞘。
竹炎明丽的眉间饱含笑意,“公子想开了便好,饮酒伤身,以后切不可再整宿地饮酒,或把自己整日关在屋子里了。”
韩昕将剑递上去,神情悠然,又透着不易察觉的轻松,问:“竹炎,你相信我吗?”
竹炎接过剑将其好生捧着,道:“卑职自然相信公子,公子怎么问起这话?”
韩昕抬头望着天空,宛若置身世外,精神矍铄,“你瞧,云卷云舒,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还不如凭直觉,相信自己认定的人,不是吗?”
竹炎只瞧出几片云彩,但想着对方好不容易想开,便连连点头,道:“正是,其实公子,在卑职心里,您一直都是我认定的那个人,卑职自小跟在您身边,卑职永远都会追随于您。”
韩昕低头,问眼前个头较他稍矮些的人:“你也觉得我这样想是对的?”
竹炎用力点头。
可韩昕还是琢磨不准。
直觉真的准吗?他认定的人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吗?他真的能这样想吗?
他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他隐约觉得那个人与他想象中的样子忽近忽远,他想伸手抓住那最近的最美好的瞬间,藏起来,藏到心里,永远地保护着、宠爱着,不再让他受半点伤害。
可是,每当他想抓住时,那美好的东西又遥远了,若即若离,在美好与丑恶的边缘飘忽不定,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他祈祷又害怕着,求那是美好,他不断宽慰着自己,或许那真的是美好。
“竹炎,我有事出去一趟,我哥问起,你同他说说。”他开门,他想出府一趟。
“啊?”竹炎叫苦,才想开就要出去,世子可不是好对付的,脾气比王爷还冲,见不到人定要拿他开刀。
“公子。”他跟上来,想要阻拦一番,门却在这时缓缓开启,门外呈现亭亭立着的玉面。
玉面尚书!他怎么又来了?
李良珂还是那袭雪白的袍子,绣着淡绿的纹路,像杨柳般好看。
韩昕怔了下,没想到要找的人先来找他了,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没坐轿子?”
李良珂挂着浅浅的笑,像湖面的水波,泛起轻柔的涟漪,“韩公子不欢迎我吗?”
韩昕低眸,只道:“进来吧。”
李良珂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府,一眼将府内看了个遍。
“你这府邸还是当年的样子,丝毫未变。”
他清晰记着莲池的荷花、曲折的长廊,还有风扬起的幕帘,那是他亲手挂上去的。
“下官仰慕贵府已久,今日总算进来了,多谢韩公子不拦之恩。”
韩昕依旧低着眸,却格外清晰身旁人在何处,与他隔了短短的距离,问:“你何时来的,在门外站多久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李良珂道:“刚来的,正巧遇见公子,公子是要去哪儿?”
听韩昕说的却是:“你在门外光站着,是怕我又不让你进来?”
李良珂含笑说:“门外风景好,我赏风景不行吗?”
半晌,韩昕才道:“我没去哪儿,想出府透透气而已。”
李良珂方才一眼扫了府内,这会儿正细细观赏,似乎每一处都能勾起一些记忆中难以抹去的东西。
“你的伤”,韩昕问:“怎么样了?”
李良珂唇角微勾,像清风轻抚,莞尔一笑,“韩公子这是在关心我吗?”
韩昕道:“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还欠我一条命。”
李良珂浅笑,道:“下官记着了。”
二人穿过长廊,进了客房。
韩昕让人生起炉子,他将小盏的酒放上,细细温热。
“你来得不巧,父亲和大哥都不再府内,只有我来招待你,多担待。”
李良珂道:“其实我这人从来不客气,到何处造访都习惯把那儿当作自己家,不知韩公子这儿可以吗?”
韩昕伸手抚在杯底,觉得温度适宜,将酒盏递来。
“你想把这儿当作自己家直说便是,我像那号小家子气的人吗?”
李良珂接过酒盏,浅尝一口,道:“韩公子温酒的本事真是极好,怎么不开个酒庄,将这本事发扬光大?”
韩昕笑了两声,“你又胡说,我这点伎俩使你这儿都不够你喝的,要开个酒庄那还有的忙了?”
李良珂愣着,想起这“胡说”二字的起源竟已隔了好些年。
他初入这座府邸时,韩昕便是这样帮他温酒,他卧榻上半日,醒来时桌上已摆了满满一壶的温酒,他那日调侃:“我困了你就抱我到榻上,我要喝酒你就微热,你这么宠着我,莫非是看上我了?”
韩昕食指轻刮在他鼻间,“你莫胡说,可不许胡说。”
这一晃隔了这么些年,物是人是,二人的关系却疏远了不少。
韩昕目光暗淡了下,道:“我对不住你,你送的那玉壶我没好好收着,它碎了。”
“所以你做了这些?”李良珂眼角含笑,道:“碎了便碎了吧,我将它藏地下多年,现在又要重归地底,也算是消弭解脱。”
韩昕将杯盏微热,未灭炉子,又添了炭,屋内暖洋洋得舒适。
“那夜抓到的车夫被父亲连夜送进了皇宫,陛下已让刑部着手去查。”
李良珂端着酒盏,停了晃动。
韩昕道:“你那夜去查药材,也是担心这事吧,现在不必担心了,刑部早晚会查清楚的,你身体这样差,还凡事都想过问,这可不行。”
李良珂垂眸看酒,“其实我那日并非是察觉药材有异而特意去查的。”
“哦。”韩昕问:“那你是去做什么的?深夜装扮成那样,左臂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李良珂盯着纹丝不动的酒面,迟迟未回。
“来,刚温好的,喝这个。”韩昕伸手去接酒盏,那端着的手还紧紧握着,丝毫没松力。
李良珂蓦然抬眸问:“韩公子,倘若有一日,你这酒盏裂了瑕疵,你还会继续用它吗?”
“当然会了”,韩昕瞧着酒盏,“总得坏透了再扔不是?这可是玉盏,我惜玉得很。”
李良珂淡淡笑着,“以后再遇到好的玉壶,我送你。”
韩昕欣欣然应着:“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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