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韩昕道:“此人正是吏部尚书府的侍卫长策。”
延昭帝问:“爱卿认得?”
“是,臣先前在尚书府见过,有数面之缘。”韩昕说完回头来,那剑眉星目也望着他。
“难得景兰君还记得小人”,长策道:“陛下,小人确实曾为吏部尚书李良珂的侍从,但如今小人已离开尚书府,与那李良珂再无半点干系。”
延昭帝两眼喷火,“你今日来,也是要说些关于李良珂的事?”
“是”,长策握着双拳,极为义愤填膺地说:“小人忍了这么多年,今日冒死求见,只为诉尽这些年的苦楚,李良珂虽曾为小人主子,可做的那些事实在残忍无道,小人实在不愿再跟随于他。”
韩昕瞠目结舌,那日他明明百般护主,今日怎么仿佛变了一个人?
长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来:“小人跟随李良珂三年,日日为他牵马执蹬,受犬马之劳,即使再苦再累也任劳任怨,不敢有丝毫怠慢,可那李良珂仍不满足,对小人非打即骂,小人一再忍让,他竟变本加厉,将重活脏活都交给了小人,小人盼破了头,终于等来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摆着一副道出心里话后的极其痛快的模样。
韩昕越听越懵,这数的又是哪方罪过?
长策咽了咽义正言辞的口水,以恶狠狠的神态继续道:“于是小人趁他不便,孤身潜入了大理寺,想着只要那司马臻交代清楚关于他的罪证,他便永无翻身之地,可谁知那狗东西竟也被李良珂收买了去,竟道些李良珂是清白的、是冤枉的话来,小人实在……”
韩彦轩听得明明白白,颤音问:“所以你杀了他?”
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深吸一口气。
长策怒道:“小人虽是一时心急,可难道他不该死?李良珂对我可谓无情无义,司马臻那小人竟还为他说话,实在死不足惜!”
“你……”纪言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淳于冰怒目圆睁问:“你怎么杀得司马臻?”
“小人是用了……”长策有所顾忌地扣着衣角,淳于冰见状摊开手掌,现出小小银针,问:“可是它?”
长策模样心虚,“你、你怎么知道……”
延昭帝大怒:“大胆庶民!”
长策向前跪爬了几步,“陛下,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那李良珂不是好人,您一定要……”
他叫嚷着,哪料被延昭帝愤怒踹开,撞上金壁重重摔下,口角渗血,头生青紫。
“来人,将这庶民推出南巷,立即斩首!”
韩昕跪地,“陛下,他也是一时……”一时意气?一时失去理智?杀害重犯,他该怎样救他?
韩彦轩觉得惊诧,“这种下作卑劣、卖主求荣的小人,景兰君难道还要为他求情?”
现在的朝廷重臣怎么回事?不仅吏部尚书有意思,这大理寺副卿也有意思得很?
延昭帝咬牙切齿咯咯响,胸膛的愤恨全化为犀利的话:“不容求情,速速斩立决!”
高新拿着圣旨,轿撵到尚书府落地,他进府来,里头众人已齐齐跪成几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李良珂才能出众,实为国之栋梁、社稷之臣,往日种种皆为误会,今官复原职,兼任礼部尚书,赏赐贡缎二疋、锦缎百匹,钦此!”
静默。
“大人?”凝薇低声提醒:“大人快接圣旨!”
她一见李良珂的神色才大吃一惊,莫不是被大喜事冲昏了头?这煞白脸色的模样透着的怎么是惊惶?
“吾皇万岁。”俄顷,李良珂终于接过圣旨。
高新眯眼笑道:“大人,恭喜啊,如今任职吏部和礼部两部尚书,可是前所未有的莫大殊荣!”
李良珂起身,攥着手中圣旨,突然拉住公公问:“出了何事?”
他右眼皮跳个不停,心里总忐忑不安。
“大人不知吗?”高新想到这位尚书才被释放,许多事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道:“大人可能真的不知,你那侍卫也真够蠢的,不过还多亏这样的蠢人,大人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李良珂心下一沉,脸色顿时白得吓人,“劳烦请公公详述。”
御书房内哓哓不停,韩昕请辞后,驾马急匆匆追去高新,未至尚书府,迎面抬来了红顶的花轿。
“高公公留步。”
高新掀了帘子,道:“景兰君这是要去何处?咱家要回宫复命去。”
韩昕问:“高公公去尚书府传旨,尚书大人他可问了什么?”
“景兰君说的是何事?”高新没多想就回道:“尚书大人问出了何事,咱家就将那蠢奴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尚书大人……诶,景兰君!”他瞧着外头人瞧出个目瞪口呆。
驾马的人话都没听完就立即扬鞭,朝前路飞奔去。
“景兰君这是要去哪儿?咱家……”高新喃喃自语着,只见没一会儿人影就不见了,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马儿急速奔跑着至尚书府,韩昕跳下马来,摊开令牌唤门口的侍卫:“景兰君在此,速速开门!”
侍卫见着牌子单膝跪地道:“景兰君恕罪,尚书府现已解封,这通行令牌用不得。”
韩昕收了牌子,道:“那快去禀告你家大人。”
侍卫却说:“景兰君有什么急事可让奴才转告,大人他刚出了府。”
“去哪儿了?”
侍卫道:“不知,没坐轿子,驾着马去了,像是急事。”
韩昕又立即上马,调头朝皇宫奔去。
南巷,阳光照拂金色的琉璃瓦顶,胆小的宫女太监们都避得远,刽子手竖起蹭亮锋利的刀候在一旁,巷子的尽头,端着拂尘的公公笔直立着,让着斜射的光照得背脊发热,渐渐充起了瞌睡。
直到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公公睁眼,不久行来苍白的玉面。
“劳烦公公行个方便。”
公公捧着玉面送来的银锭,笑嘻嘻道:“大人客气了。”
他朝后唤了几声,众人让开道,皆背过身去。
玉面抬眼,巷子的那端是被五花大绑的人。
他走去,在他身前缓缓跪下。
长策抬头见着来人,轻轻一笑,“主子怎么来了?”
“主子,长策这辈子只服侍过您一个人,那日的话不是长策心里话。”他挂着笑道:“主子待我好,从没拿我当下人,主子在长策心里是最善良的人,您没有害忠隐贤,您没有盗名暗世,您没有残害清白无辜之人,您没有用尽卑鄙的手段陷害忠臣良将。”他一句一句否认着那日的话,低声说,却十分清晰。
“主子,这次真的是长策心里话。”
玉面流出两行湍急的泪水,漾起一丛笑,点着头,“我信你。”
“主子,您的腿怎么样了?长策无能,您被人欺负,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切不可再让自己淋雨,也不要吹了冷风,我前日遇到一个江湖郎中,向他打听去,他说您这骨子里带来的病多加休养是极有可能恢复的,凝薇那丫头心细得很,您多听着她些,给您备的汤药和补药都要记着喝,别总忙到深夜,让下人多分担些,莫要凡事都亲力亲为,累坏了身子划不来……”
李良珂伸手环过对方脖颈,轻轻抚摸,温声细语地说:“记着了,我都记着了。”
“主子,时候差不多了。”他想说的话全都说出,先前还担心这人不会来,害怕他听不见这些话,现在总算安了心,也不愿他最敬爱的人看见他身首异处的模样。
“长策”,泪水一直不自禁地流淌着,李良珂尽力抹开笑,道:“你听我说,我的伤早好了,凝薇的话我也会听,尚书府如今已解封,你永远都是尚书府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的家人今后都是尚书府的至亲……”
他哽咽着含着笑说,手不住地颤抖,这萧条的巷子口没有落叶,风吹得再大,扬起的不过凌乱的青丝,伴随着的不过痛苦绝望的呜咽。
天空黑蒙蒙的,终是忍不住收了刺眼的阳光。
韩昕赶来皇宫,打听了位置,朝巷子奔来。
才至半路,他却渐渐缓了脚步。
狭窄幽长的御道上,那头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丢了魂似的正朝这边走来。
李良珂眸子低得深沉,碰上来人才缓缓抬起。
“你没事吧?”
韩昕凝视着他,又垂首道:“你能见他最后一面,他也该安心了。”
无人回应,这浑浑噩噩的人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消散的一瞬间被对方及时伸手揽接住。
“李良珂?”
韩昕抄膝将怀中人横抱起,直朝宫外奔去。
***
韩彦轩回了东宫,这几日出宫正事没办上几件,好歹司马氏的案子是终于破了,他正歇息,门口下人来报:“殿下,纪家三公子求见。”
“不见。”韩彦轩斥走下人,他正疲累。
纪言杵在门口,看人过来就准备进门,却听下人道:“纪大人请回吧,殿下正在休息,不便见客。”
纪言吃了闭门羹,只得讪讪一笑,道:“好的,那替我向你们殿下问声好,我就改日再来拜访。”
公主抱了各位[鼓掌]
章节标题越来越抽象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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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唯见长江天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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