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韩昕骂道:“祈与大郑结盟,你若招待质子不周,来日必定酿成大祸!”
这口气把守卫军吓得厉害,“当真如此严重?”
“废话,好生招待就是,你们若敢擅自行动,或私底下做些小动作,当心本将军如法炮制。”
“是、是。”二人没想到韩昕会这般生气,连连应下。
李良珂被外头声音吵醒,推开门却什么也没瞧见,门口二人如往常一样笔直立着,他要关门时忽瞥见了什么,停下仔细看来,这侍卫竟冲他笑,是和前日夜里送酒的将士一模一样的神情。
他纳闷着,转头看另一人,这位平平的嘴角逐渐上扬,片刻勾勒出全然相同的笑来。
这二人今日是怎么了?
他们……怎么这么看着他?
他还没问,二人贴心地问:“公子今日要去哪儿玩?”
李良珂眼神晶亮,凡事都抛之脑后,“今日可以出去玩了?”
“可以可以”,二人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地方随便去,银子随便花,只要您开心!”
李良珂一阵欣喜,怎么同前几日判若两人?
“银子……随便花?”他又捡了什么便宜?
侍卫笑着说:“是、是,包您满意、包您欢心,李质子,今后您就是我们大爷!”
李良珂两眼一吊,差点高兴得昏过去。
韩昕放心回了亲王府,竹炎老远瞧见他嘴角上扬,问:“公子今日遇到了何等喜事,不如说出来让卑职也开心开心?”
韩昕这才注意到他,“你小子没事做,整日就盯着我了?”
竹炎瞥着他开心地模样,也不由地跟着开心,道:“这都是老爷的吩咐,卑职奉命唯谨,不敢懈怠。”
韩昕问:“哥和嫂子有传信来吗?”境北是边塞要道,贸易地势两相宜,反王争红了眼,攻打频繁,实在不太平。
竹炎道:“这个月没传信,八成是没什么要紧事。”他深知韩昕想念世子,可不到特殊日子,世子不得随意回泾,偏这下半年又没什么节日,最近的还要等到数月后的元旦,又说:“公子别急,夫人几日前已经派人寄出信了,最快两日后就能收到回复。”
韩昕屋内兜了一圈没见着韩原,问:“阿爹呢?”
竹炎回:“王爷去苏家送礼,苏大人今日五十寿辰,安平大道各家府邸主人都去了。”
韩昕:“都去讨个吉利?”苏云序平日不苟言笑,不与人来往,没想到过寿倒挺热闹?
“公子”,竹炎道:“卑职听说皇上将安乐公主许配给苏二将军了,苏家得了这等乘龙快婿,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韩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陛下若承先帝遗志,泾都只怕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公子的言下之意是?”
韩昕敲了他额头,“我哪里是揣测帝王心思,只是感叹那位操劳过甚的纪太师,可又有的忙了。”
纪言这几日都被留在了宫中,想着纪府也没什么人,就一一应下,今日早朝韩彦锡又动了怒,下朝就在御书房朝奏章发泄,他被公公请来规劝,刚进门就被扑面甩来的奏折砸得头昏目眩。
“太师!”韩彦锡看清被误伤之人立即生悔,呵斥公公:“一帮奴才,太师来了也不禀告,他若有任何闪失,你们一个个,朕绝不轻饶!”
纪言行着礼:“是臣嫌麻烦,没让通禀,陛下恕罪。”
他弯下腰就被韩彦锡一把接住手腕,急切说:“太师免礼。”
韩彦锡看见对方额头被砸中的地方生出几缕青紫,伸手轻抚道:“还好,伤得不重。”虽说如此,他还是吩咐长石道:“快传御医。”
“陛下不可”,纪言阻下公公,道着:“此等小伤,不足挂齿。”
韩彦锡吩咐下人将药送到纪言殿里,拉着纪言上了台。
纪言木讷了下,说:“陛下,君臣有别,这样怕是不妥。”
韩彦锡只得松手,问:“那纪太师可否帮朕理奏章?”
纪言俯首说:“臣遵旨。”他随韩彦锡上台,理起奏章。
韩彦锡问:“太师,您说,朕对淳于家不薄,淳于冰何以在大庭广众帮着苏家说话?”
“或是”,纪言顿了顿说:“苏家对他也有恩吧。”
韩彦锡:“皇恩浩荡,天大的恩情难道还敌得过皇恩?那淳于冰看着老实,心眼竟也多起来了。”
纪言翻了翻手上的奏章,一眼扫去多半是祈求国泰民安,阔论的都是些衙门就能处理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头顶响起一阵花擦声,韩彦锡手中的折子被狠狠砸向了柱子。
“都欺负朕年纪轻,都拿朕当傻子,没一个好东西!”韩彦锡窝在龙椅,越想越难过,竟埋头啜泣起来。
“陛下?”纪言立即放下折子,起身到他身旁锁眉质问:“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可轻易落泪?”
韩彦锡抹泪哭道:“朕无力治国,朕无力整治朝堂!纪太师的苦心付之东流,只怪您当初看走了眼!”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真要破罐子破摔?”
韩彦锡放下抹泪的手环抱双臂,又放声痛哭起来。
纪言愤恨填膺:“陛下真要如此,看来是纪某看错人了,也罢,纪某无颜面对先帝,纪某愧对大郑,日后即便上刀山下油锅也难赎其罪!”他扑通跪在地上。
“太师!”韩彦锡连忙上前搀扶,“太师何必自苦,是朕的不是,太师忠义两全,日后定是一代名臣!”
纪言被韩彦锡扶起身,愤恨的语气收了几分,严词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并非郡王府的小王爷,也非市集上游逛的官家弟子,这般耍孩子气,要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韩彦锡气也出了,泪也干了,这才收了性子,道:“是是,太师教诲的是。”
李良珂今日又满载而归。
他坐在地上玩耍,唤来门口的侍卫帮他整理,侍卫召来五人,齐刷刷地听他吩咐。
他便拿出从前尚书令时的气势,背向殿门叉腰说:“把书册放到书架,摆整齐了,把茶盏里的东西全倒了,全都换上新买的玉壶,备满酒,盖头处记得拧紧。”
侍卫井然有序地忙活,突然打鸡眼似的看向门口。
李良珂好奇问:“怎么了?”
怎么都这样看着他?
等等,这眼神的方向,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侍卫各个停下,纷纷急匆匆跑走了,李良珂回顾一眼,才见身后门口立着的韩昕。
这人何时来的?
他瞠目结舌,半个字也没吐出。
韩昕没见门口的侍卫,焦急万分地奔过来,却见着李良珂叉腰指挥着一众将士,被这场景吸引着多看了两眼,不巧被侍卫们盯了个正着,他眼一瞪,侍卫们仿佛这才想起连只苍蝇也不得放进来的话,便纷纷往外跑了。
二人对视了一阵,李良珂移开眼,韩昕终于缓过神来,轻咳了两声,道:“李良珂,你可真会花钱。”
“啊?”李良珂瞥了眼身后的小山堆,“哦。”他想起什么,朝门口的守卫望去,问:“怎么都走了?快把人都喊进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守卫笔直立着,一动不动。
韩昕又瞪了眼侍卫,对李良珂说:“买的时候要知道这般难收拾,还买这么多么?”
李良珂随口一答:“买啊,怎么不买,反正又不花我的钱。”
韩昕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接下来半年的俸禄都没了……
李良珂捂着嘴,这才想起,这似乎花的是他的钱。
“那个……”他挠头解释道:“我是说,索性都是要用的,一次性买完,省了麻烦……”
还知道解释?
韩昕心里嘀咕了一阵,又转念想到对方花完钱开心的模样,突然也不那么生气了。
算了算了,以后再挣回来便是。
“韩……将军,你来找我啊?”
韩昕半天反应过来这叫的是他,支吾半天道:“我来看看,正好渴了,不请我喝你新买的酒?”
李良珂让出路来,“将军请。”
他转身就去倒酒了。
呦,对他还挺大方的。
韩昕心里呵呵笑,坐下后才察觉一件大事,桌子上竟不止一个杯子!
“你还请别人喝酒了?”
李良珂这才留意到澹台修几日前来喝的杯子忘了收了,又随口回着:“哦,一个朋友。”
朋友?难道是萧瑾?
韩昕气不打一处来,门口两个下属竟敢拿他的话当耳边风,说不能让旁人进来的话看来都抛之脑后了。
“给。”李良珂斟满酒送过来,韩昕一口饮尽,李良珂只得过来又倒起酒,也没注意到对方心气何时就不顺了。
韩昕瞧他倒酒的姿势半分没生疏,问:“酒瘾还没戒?”他的酒瘾可不就是给对方带的,一握杯子,将这杯酒又饮尽了。
李良珂新买的酒哪经这样喝,可说到底这花的也是韩昕的钱,只得又斟满。
韩昕忽然说:“漆晚东死了。”
李良珂回:“哦。”
韩昕诧然盯着他,问:“你知道?”
李良珂回:“嗯。”
韩昕问:“你朋友告诉你的?”
“嗯。”
韩昕想起往日一些事,不知怎么记得魏文钦来,看他似有感伤之意,道:“你也不必难过,我知道你与他先前有些交情,大郑多的是好男儿,也不差那一个。”
李良珂听这话里有话,语气不平,怎么说得好像他与漆晚东是那种纠缠不清的关系?纳闷问:“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哼。”韩昕独自笑了笑:“李良珂,你真行啊。”
李良珂抬头,被这股子酒气熏得烧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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