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自由的重量
系统的静默，像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沙滩，空旷而真实。最初的那一刻，姜月璃确实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仿佛脑海中一个常年存在的背景音突然消失了，留下了一片过于安静的空白。她下意识地尝试去“呼唤”那个面板，回应她的只有自己意识深处的寂静。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直拄着拐杖行走的人，突然失去了那根支撑。起初是失衡的慌乱，但当她真正站直身体，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感受脚下的土地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的自由感，从脚底缓缓升起，充盈全身。
她不再是“宿主”，不再需要为积分奔波，不再有电击惩罚的阴影悬在头顶。她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行动，都将纯粹源于她自己的意志，她自己的判断，她自己的……心。
这自由，带着令人心悸的重量，却也散发着无比甘甜的气息。
她走在辛格杜尔区逐渐恢复生机的土地上，看着志愿者们分发物资，医护人员为伤员换药，工程队员评估着受损房屋。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不再需要去分析某个行为能带来多少积分，不再需要权衡任务的成功率与惩罚的风险。她只需要问自己：这样做，对吗？有必要吗？能帮到他们吗？
答案，清晰地从她心中浮现。
她看到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试图搬运一箱饮用水，便自然地走上前，帮他一起抬到临时安置点。老人用浑浊却充满感激的眼睛看着她，用当地语言喃喃道谢。姜月璃微笑着摇摇头。没有系统提示音，没有积分到账的幻觉。但那份帮助他人后内心自然涌起的、细微而真实的暖意，比任何冰冷的数字奖励都更让她满足。
她召集核心队员开会，商讨下一阶段的灾后重建支持计划。没有了系统技能库的依赖，她更加专注地倾听队员们的专业意见，更深入地分析当地的实际需求和资源条件。她发现，当她完全依靠自己积累的经验、知识和团队智慧去决策时，思路反而更加清晰，考虑得也更加周全。那种掌控感，是任何外挂都无法赋予的。
傍晚，她独自坐在河边，看着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奔腾而下。她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彩纸星星，在夕阳下端详。系统的告别言犹在耳——“愿你，人间值得。”
她轻轻握紧了星星。
是的，人间值得。不是因为系统的任务，也不是为了积分的奖励，而是因为这些具体的人，这些真实的情感，这些在废墟上依然顽强生长的希望。值得她去努力，去守护，去为之奋斗。
她想起自己重生之初，在冰冷监狱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不甘与怨恨。那时的她，眼里只有复仇和自身利益。是系统，用那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将她一次次推向“善”的方向，哪怕最初是强迫的、不情愿的。就像将一颗充满棱角的顽石，投入湍急的河流，经过千百次的冲刷与打磨，最终显露出温润剔透的玉质。
而现在，河流已然远去，玉石自成光华。
她不再是被动的执行者，而是自己命运的书写者，是自己价值观的践行者。
远处，阿骁沉默地伫立着，如同山岩，守护着她的安全，也守护着她的这份静默与思考。他似乎察觉到了她身上某种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卸下了最后一道无形枷锁后的松弛与坚定。
姜月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夕阳将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孤独，却充满了力量。
她走回营地。队员们正在准备晚餐，篝火噼啪作响，食物的香气驱散着空气中的寒意。看到她回来，大家都投来温暖的目光。
“姜总，我们根据今天的调研，初步拟定了三个重建支持方向，您看看？”负责重建规划的队员递过来一份手写的草案。
姜月璃接过，就着篝火的光仔细翻阅。她看得很快，时而提问，时而提出修改意见。她的思维敏锐，逻辑清晰，没有了系统【初级商业规划】技能的辅助，她依靠的是自己这些月在实战中锤炼出的判断力。
“这里，关于社区公共空间的利用，可以更多考虑当地居民的生活习惯和信仰……”她指着其中一条建议，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队员们认真听着，点头记录。他们能感觉到，姜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同，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更加……纯粹，更加专注于事情本身，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领导力和感染力，反而比以往更加动人。
夜幕彻底降临，星河璀璨。姜月璃躺在简陋的睡袋里，望着帐篷顶。脑海中空空如也，再也没有那个悬浮的面板。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普通人的宁静。
系统的沉默，不是终结，而是真正的开始。
她闭上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从明天起，她所做的每一件好事，都将纯粹因为她想这么做。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将完全遵循她内心的罗盘。
这自由的重量，她欣然承受。
这人间，她将以自己的方式，去证明它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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