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年回到裴棠家的时候，整个人极度萎靡。他巴不得打开门的时候，还是像往常一样，裴棠还在。
可当他打开门后，屋子里空无一人。这冰冷的现实让他意识到，梦境终究是破碎了，裴棠也终究是不在了。
裴棠去哪里了？
是生他气了吗？
他坐在餐桌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手机，汗水浸湿手心，屏幕上方弹出的每一条消息都让他心跳加速。
可惜，这些消息不过是老天给他开的一场又一场玩笑。
他很后悔。
后悔当时没有接裴棠的电话，后悔没有回裴棠的消息。
那个时候，但凡他和裴棠说上一句话，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回忆起他们之前的种种过往，那种两人之间的心意相通，简直甜蜜到不真实。
他实在是不确定裴棠是因为那八十万才离开他的。
他等啊等，等到了凌晨。
具体是凌晨几点，他记不得了，他只记得他当时无比绝望，因为他等来了裴棠的拉黑删除。
那一瞬间，心如刀绞。他知道，今晚他终是等不来裴棠了。
裴棠做的蛋糕，他是伴着眼泪吃下去的。蛋糕很甜，眼泪很苦涩。其中滋味，恐怕只有此时的他知道。
果真是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24岁生日……他这样想。
他就那么坐着，直到晨曦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眉眼上。
原来天都亮了，他伸出手指去触碰阳光，渴望着这晨光能温暖他心中的一片灰烬。
“……”裴棠果真是一晚上没有回来。
他的电话响了。
他急切地拿起电话，来电的显示人不是裴棠，是他的师弟，宋湘。
他按下接听，开口的瞬间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对方纳闷儿了，看了眼屏幕，确定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耳边：“喂？师兄？！你在听吗？听得到吗？……哎，这手机上明明显示的是‘已接听’了啊？奇了怪了……”
“师兄？！师兄？！喂？喂？！难道信号不好？什么破网啊！接电话都费劲！”
“……”难道他已经难过到失声了吗？
覃年努力咳嗽了几声，终于艰难地开口：“……找我什么事？”说完后，他自己都不可思议，他的声音听起来跟之前完全不同，特别沙哑，跟“公鸭嗓”没什么两样。
“哎，我擦。你谁呀？不会是覃年男朋友吧？覃年呢？叫覃年接电话！”宋湘是覃年所有师弟当中跟他关系最好的，自然也知道他的性向。
“……我就是覃年，小湘湘。”
“小湘湘”是宋湘的外号，知道这个外号的，就他们师兄弟几个。因此，当覃年叫出“小湘湘”的时候，无异于说了句类似于“芝麻开门”这样的暗语。
宋湘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覃年，想起覃年之前那舒朗又迷人的声线，宋湘满脸惨不忍睹：“我擦我擦！师兄！你这是咋了？怎么24岁了还来了变声期？！难道传说中的‘二次发育’被你遇上了？！”
宋湘这厮脸上表情越想越淫/荡，忍不住发出啧啧的感叹：“……师兄啊，我盲猜啊，你这是雄性激素分泌旺盛导致的结果，小覃年是又增长了吧？”
覃年咬咬牙，想把对方大卸八块：“……”
“师兄！哎！先别急着发火把我大卸八块，你这就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知道吗，你这条件是多少悄悄上男科医院做延长手术的男性同胞梦寐以求的啊！偷着乐吧！”
覃年没什么耐心跟宋湘扯皮，挂断电话之前，他问：“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宋湘今天一早醒来，看见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点进去一看，是覃年打来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立马就回了电话。如今，覃年反问他，倒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师兄，昨晚上你找我是为何事呀？”
经宋湘这厮一提醒，覃年这才反应过来，昨晚的确是他找的宋湘。他找宋湘是因为，宋湘谈了个女朋友，家里催着结婚，而结婚需要婚房，他想把他的房子卖给宋湘。
那个时候，他急缺八十万，急于卖房，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宋湘。可如今，八十万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他也用不着卖房了。他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暂时用不着你了，退下吧。”
宋湘预感到覃年下一步要挂电话，以生死时速喊了停。
“怎么？还有什么事？”
“嘿嘿，师兄，你没事了，不代表我也没事啊！”宋湘笑着说，“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呢……”
覃年对宋湘的事情提不起丝毫兴趣，跟宋湘说话的每一秒都让他倍受折磨：“我没那个能力帮你，找别人去吧……”
“不不不！我信不过他们！我只信得过你！”宋湘急忙解释，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忙需要上升到信任层面。
“真的！师兄！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你就算是看在上大学的时候，我那么帮你的份上吧……可以吗？”
对方愣住了，没出声。宋湘知道机会来了，赶紧把握住，一刻不停地输出：“你看哈，你上大学的时候，跟家里人对着干，为了让你爸妈接受你的性取向，我可是帮了不少忙的！甚至还是献了身的！到现在我的名声还受影响呢！背负着千万斤重的gay名！你不能这么无情无义！”
“好了好了。”覃年深呼吸了一口气，阻止了对方想进一步揭露那尘封过往的心。
“说。”
“哎，你不要这么冷漠嘛……我这不是要跟女朋友结婚吗，结婚嘛，免不了要那个，万一到时候她发现我有痔疮就完蛋了。”
覃年挑眉：“我看起来长得像能治疗痔疮的人吗？”
“你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哪里能让人联想到痔疮啊，你这就是开玩笑了。”宋湘说，“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去医院把痔疮割了……”
挂断电话后，覃年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晕倒，连忙扶住了桌角。他进到浴室，简单洗了个脸，匆匆忙忙把狗喂了，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赶到了医院。
“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一个大男人，割痔疮这种事情，也需要陪？”
覃年陪着宋湘到窗口挂号，宋湘把身份证递给里面的工作人员，“割痔疮和割阑尾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不能陪？”
宋湘一说痔疮，周围五步之内的人，甭管是男女还是老少，都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了他。他倒是一点也没觉得羞耻，“挂完了，走吧。”
覃年自觉跟在了后面。
·
裴棠独自下楼给裴听缴费，让祁河留在病房里面照顾裴听。医院的大厅里面，人来人往，他缴完费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电梯。
因为人太多，隔得又远，裴棠往前走了几步才敢确认。
那个人是覃年。
裴棠本能地看了一眼手机，里面依旧没有收到覃年的任何消息。他径直走向覃年，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把他删了？他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
之前他还纳闷为什么覃年都没有联系他，当他决定主动联系覃年的时候，傻眼了，覃年居然把他给删了。顷刻间，仿佛五雷轰顶，他们之间结束的如此草率吗？他想要一个答案。
覃年他们等的电梯到了，一大堆人往里面挤，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碰到了宋湘的痔疮，疼得他捂住臀“嗷哦”了一声。覃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嫌对方太磨叽，赶紧推着对方进了电梯。
裴棠靠近了才注意到，覃年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刚刚覃年和宋湘之间发生的互动，从裴棠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像是覃年搂着对方进了电梯一样。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秒，裴棠早已经愣在了原地。
他急忙扑上去按电梯，想跟上去看看，可电梯已经升到五楼，并且停下了。电光火石间，顾不得其他的了，他忙跑到楼梯间，毫不犹豫朝着五楼冲去。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覃年从未主动向他提起过！
他和覃年之间的隔阂，似乎远超了那八十万！
覃年把他删了，是不是也有那个男人的原因？那个男人是覃年的新欢吗？
昨夜覃年没有回他消息，根本不是因为手机没电了吧……覃年也压根儿没有在他父母家，而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吧……
所以，覃年其实也没有多喜欢他吧，不然为什么选择与那个男人一起过生日，而不是自己？
他脑子很乱，越想心越疼。
他冲到5楼的时候，大口大口喘着气。覃年和那个男人的身影也已经淹没于人海。
他自嘲了一下，电梯里有那么多人，他怎么就能确定在5楼停下的就一定是覃年？
“哎？帅哥？你是不是找刚刚一起进电梯的那个高个子帅哥？”一个年轻女孩叫住了裴棠。她在下面等电梯的时候，被裴棠的颜值吸引了，注意力自然而然就集中在了裴棠身上，所以裴棠的目光落在哪里，在看什么人，她也是知道的。
裴棠反应过来，说话语调尽量轻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是的，姑娘。”
“嚯！我看他们就在这层楼！往肛肠科那边走了。”女孩越说越兴奋，“高个子帅哥旁边的男生走路姿势就企鹅一样，可好笑了，甚至不忘腾出一只手捂着菊花……你说他们不会是基佬吧？我经常在网上看新闻，说肛肠科医生接待的病人大多数都是基佬……”
“哎……帅哥？我说错话了吗？你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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