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婷叽叽喳喳冲上来的时候，意外发现一旁被齐天磊牵着的小人。
身处陌生的环境，齐淑兰看人的眼神愈发怯生生。
哥哥将她牵到人前，“我妹妹，淑兰，这是你小峰哥哥和小婷姐姐，你打个招呼。”
“小峰哥哥好，小婷姐姐好。”齐淑兰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临出门前李妈还为她扎了两个小辫，乍一看，乖巧得像个洋娃娃，只是她见到陌生人有些害怕，说完话就往哥哥怀里钻。
“别怕，他们是哥哥最好的朋友。”在齐天磊的鼓励下，齐淑兰被廖小婷一把抱在怀里。
接着小吃货自顾自转了两圈，对着哥哥说：“她好像洋娃娃，我最喜欢洋娃娃了。”然后把人牵进屋里一起玩。
这是实话，廖小婷每晚睡觉，就得抱着娃娃睡，那是妈妈走后养成的习惯。
齐天磊今天穿得规整，一件深蓝色薄款套头衫，内搭的白色高领从脖颈露出来，看上去干净又明亮。
今天是周末，他们约好要去医院看望沈琳，本来说好是在医院门口碰头，没想到一大早大少爷自己找了过来，还带着妹妹。
看来是要带齐淑兰一起去医院看望沈琳。
“今天也把小婷带上，中午我请你们出去吃，吃完再去医院。”屋里闷热，套头衫的袖子被齐天磊撸至胳膊肘。
廖小峰赶紧打开窗户通风：“出去吃太破费了，要不还是在家里……”
“小婷，一会咱们出去吃大餐，好不好？”没等人把话说完，齐天磊首先朝屋子里喊，他确实偷偷欠着廖小婷一顿大餐，并且双方拉过勾，想反悔都不成。
今天的钱带得足足的，回家的好处之一，便是有用不完的零花钱，然而现下，他只想把钱花在重要的人身上。
从的士上下车，四个人来到湾仔，廖小婷迫不及待地粘着齐天磊，齐淑兰则是被廖小峰单手牵着，和大少爷不同，齐淑兰对这位陌生哥哥的初印象很好。
吃饭的地方距离下车点不远，是家开在商场一楼的法式西餐厅。
他们来得不算早，门口三三两两已经开始排队，齐天磊早前打电话预定好了位置，和服务员说一声便被领了进去。
兄妹俩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连廖小婷也不免缩着脖子左顾右盼。
没有大排档的喧闹，每张桌子上摆的餐具令强迫症患者见了都觉得舒爽，不只是桌上，地面也是干净的，甚至铺了深色地板，灯光打在上面，露出很有质感的光泽。
整间餐厅的采光都是柔和的，那些银质餐具，包括敞口玻璃杯，将吃入的光线不断放大。
两个女孩被引进沙发位，一个对餐具十分好奇，一个默默坐好等待哥哥点餐。
菜单上居然没有中文字样，即使搭配图片，廖小峰也看不懂到底是些什么菜。
然而齐天磊却是游刃有余地翻页细看，不时把那些菜名详细讲解给周围三个人听，再询问他们想要点哪道。
桌子间挨得很近，即便如此也难以听清临桌人交谈的具体内容，廖小峰恍惚中以为，他们此刻是在圣保罗的图书馆里吃饭。
也有能理解得了的菜品，通过齐天磊的耐心讲解，点菜环节进行得还算顺利。
“小婷，你今天可以放开了吃，不够再点。”闻言，小吃货做了个安静的庆祝手势，逗的一旁的齐淑兰忍俊不禁。
“那可不行。”廖小峰方才看菜单的时候，顺便留意了上头的价格，这家餐厅不仅菜贵，还要额外收取百分之二十的服务费，这让他还没吃到嘴里便已经感到饱腹。
习惯于他的谨慎，齐天磊只是默契地和廖小婷对对眼，后者朝哥哥吐了个舌头佯装不理。
来到高级餐厅什么都是新奇的，小吃货在吃方面无师自通、手到擒来，只跟着稍微学学便能够熟练运用所有餐具，要是世上有吃货届“武林盟主”，那毋庸置疑她必定会不战而胜。
只是每道菜的分量实在太少，偌大的盘子里，唯有中间一丢丢盛着食物，盘子百分之七十的空余用在了花里胡哨的摆盘上，于是只好再度叫来服务生另加了几道餐。
“小峰，菜好吃吗？”大少爷碰碰廖小峰的胳膊肘，等待答案的时候略微有些紧张，好像这些菜是他自己精心烹制，而廖小峰成了美食杂志上颇具微名的推介官。
“好吃，太好吃了。”小吃货嘴里叼着沾满酱汁的配菜，兴高采烈地抢答，齐淑兰乖巧地往她碗里拨菜，边还扯过自己的餐巾给这位姐姐擦拭嘴角。
“啧，你别插话，我问你哥呢。”
“就是帮哥说的，要是不好吃，他早拨给我了。”果然廖小峰的碗里已经见底，知兄莫若妹，已经算是无声的肯定。
瞬间齐天磊的心情好到无以复加，乃至于一路哼着歌地去上卫生间。
卫生间在商场最里面，他没留意自走出餐厅，便有一人跟在他后头，等他洗完了手，从镜子里忽然瞧见何睿方正插着口袋盯着他看。
何睿方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怎么，周末和那对兄妹一起吃饭就让你这么高兴？”
这家餐厅很受欢迎，从前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几乎每个周末齐天磊都要来吃一次，跟何睿方也约过好几回，只不过吃饭的时候相互间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倒觉得味同嚼蜡。
既然知道跟他吃饭的是谁，那么何睿方肯定也在餐厅某个角落，甚至是和学校里的其他同学相约前来。
自张斌那件事后，齐天磊算是和以前的朋友断了联系，倒不是他不主动亲近，而是他打破了学校里约定俗成的默契。
在何睿方们看来，张斌算是仁至义尽，事情本因齐天磊而起，可人家只是教训个不相干的穷孩子，没有提到你半句，然而齐天磊却是得寸进尺，不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还试图利用卢嘉欣来威胁张斌一众。
坦白讲，卢嘉欣只是任性了些，明明家世要比齐天磊好，明明身边围绕了那么多男孩，可这样的女孩只钟意齐天磊。
再怎么说，何睿方也要站在卢嘉欣这一边。
因为卢嘉欣是他们圈里的一员，而廖小峰什么也不算。
这个周末偶然在餐厅碰见，何睿方看见齐天磊和那对兄妹有说有笑，震惊之余还是想要跟过来质问一番。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和从前划清界限？
此刻齐天磊的心情还算尚好，他铁了心觉得没必要解释，于是擦干净手就要绕开何睿方走出去。
“齐天磊，你到底怎么了？”下一秒，何睿方揪住他的衣领，想要把人按到墙上，然而力气架不过对面，只能站在原地出声质问。
“何睿方，你发什么疯？”齐天磊一把甩开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终于拧紧眉头，“我请人吃饭还要和你打招呼？”
“你知道现在学校里都是怎么议论你的吗？”何睿方不依不饶，拦在门口就是不让人走。
烦躁重新攀上心头，齐天磊相当无语，“说实话，我就是看不惯张斌他们胡乱欺负人，今天你能来和我说这些话证明你还把我当作朋友，但是睿方，你不应该干涉我的交友，我自始至终都欢迎你，只是你自己选择了不要理我，不是吗？”
这些话被何睿方听进耳中，噎得他哑口无言，跟进来欲找人质问的底气瞬间土崩瓦解，紧绷的身体随之瘫软下来：“天磊，你……”
他其实一直觉得齐天磊人算不错，这个人从不会跟你玩心眼，平常有困难也是尽力相帮，虽然脾气差了点，但相处起来也算舒服。
也许他是出于齐天磊跟别人比跟他走得近了，才会这么阴阳怪气。
“能说的就这些，你自己判断今后该怎么做，现在，麻烦让我出去。”
没法子，何睿方只好往旁边让，今天齐天磊算是和他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令他无言以对，本来还要再说什么，然而终究没能开口，默默看着熟悉的背影暗自发呆。
沈琳是在下午两点不到时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的瞬间，女儿齐淑兰正趴在床边乖巧地盯着她看。
“沈伯母醒啦！”廖小婷比这对母女反应得更快，在她的提醒下，坐在沙发说着话的两个哥哥一前一后走到床边，帮忙把午睡苏醒的人扶起来。
齐淑兰要比印象里长大不少，沈琳立刻红了眼圈，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抱软乎乎的洋娃娃。
廖小婷眼疾手快，主动垫脚把这个妹妹的皮鞋够了下来，使得洋娃娃能更好地被自己的妈妈抱上床，揉在怀里一下一下地亲。
“好了，妈你别激动，医生说不能太激动。”齐天磊笑着提醒。
“妈妈。”齐淑兰被亲的痒，来医院的路上廖小峰曾嘱咐她，要在沈琳醒来的第一时间叫妈妈，第一时间已经错过，然而也不算迟太多。
一声“妈妈”已经让沈琳掉下眼泪，她害怕把女儿弄哭，只好背过身不断用袖口去擦。
廖小峰的目光落在自己妹妹身上，小吃货正趴在床边抬眼瞅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沈琳的声音略带沙哑，从前想得再紧她也不敢细问儿子，现在妹妹来了病房，她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齐天磊没有插嘴，所有问题都让齐淑兰自己回答。
从她嘴里，李妈的照顾已经算是呵护备至，再加上张妈从旁协助，两位保姆就没有不尽心的时候。
可到底是亲生母亲，依旧心疼得要死。
说着说着，沈琳发觉病服一角被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给扯住，她低头查看，发现原来是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
廖小婷见沈琳的目光移过来，连忙将大眼睛弯成两根倒扣的月牙，小东西鬼灵精怪的，在庞家的时候，经常惹得老太太爱不释手，这会更是主动甜甜地开口叫人：“沈伯母好。”
“哎呀，小婷，你长大了好多，”距离上次见到廖小婷已是好几年前，那时女孩总是被弱不经风的哥哥抱在怀里，“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伯母，你身上好香，”廖小婷没头没尾地撒娇，“我可不可以也抱抱你。”
沈琳“扑哧”笑出声，齐天磊无奈地揉了揉小吃货的圆脑袋：“就你会撒娇！也没见你平常对我撒娇！”
没等发话，被妈妈揽在怀里的齐淑兰忽然去扯廖小婷的胳膊，后者顺势脱了鞋，一溜烟蹦上了床。
真是个鬼精鬼精的小丫头。
“小婷你注意点，伯母经不住压。”
出于礼节，廖小峰想要上前阻止，然而床上三个人已经闹作一团，沈琳左拥右抱好不欢喜，她一边亲亲女儿，一边掐掐廖小婷的脸蛋，什么旁的也顾不上了。
“随她去吧，我们再去沙发上坐。”齐天磊笑眯眯拉住人。
实在是难得的温馨场景，虽然儿子总在固定时间前来探望，可这个年纪的男孩很难和母亲聊出共同话题，要不然齐天磊也不会隐瞒自己在廖家借住的事了。
没有齐康在，只要没有齐康在，家里就能一直保持如此的安静祥和。
自从沈琳住院，这个想法便一直在齐天磊心中徘徊，过去他也会愁，没了齐康会怎么样，于是种子尚未破土而出，然而今天在病房里，看着这样的场景，他忽然觉得心里窜出一颗树来，且正悄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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