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匪夷所思。
却又合情合理。
沈琳在国外,齐康又不回家住,再看车里的情况,可不就是圆上了。
然而看热闹的人才不管这些,他们见那车驶离现场,继而指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位少年议论纷纷。
“天磊,看着我……”廖小峰从后面转过来,他捧起齐天磊低垂的脑袋,把那毫无生机的目光引向自己,“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这一声问候终于得到对方几不可查的认可,随后他用尚好的那只手牵住颓败的少年,从雨里、从人群里把少年越带越远。
肯定是不能再去餐厅吃饭,然而要尽快找到个人少且能躲雨的地方。
跑着跑着两人来到钟楼附近,为了躲雨这里没有半个人影,恰在此刻雨忽然就停了,廖小峰找了块避风的半露天座椅,他擦干座椅上的雨水,扯过木然的齐天磊坐上去。
居然那半块砖头仍旧握在手上,没丢。
“天磊,你松松手。”廖小峰好不容易把砖头拽脱,丢在一旁,然后他拿起齐天磊的手,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又遭雨水冲刷,看上去颇有些惨不忍睹。
反正一路跑过来,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他索性撩起夹克里的薄卫衣,替齐天磊小心地处理伤口。
不多时,忽然感觉肩上一沉,抬头的时候,齐天磊已经把脸埋在他颈间,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还要累:“小峰,沈琳……沈琳怎么办?”
受了这样大的刺激,齐天磊似乎整个人都垮了,若说以前齐康的冷漠只是出于忙碌,然而他和沈琳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迁就的,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沈琳,可他之后到底去了,还为沈琳在英国联系医生。
到了今天,所有的真相被无情撕开,原来在母亲住院的五年里,齐康早已在外面组建了一个新家。
毫无预料,措手不及。
廖小峰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沈琳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因为执意要和齐康结婚,沈琳的父亲已经不管女儿的死活,两个小的长到这么大,见外公的次数屈指可数,并且每回都是遭受冷脸,可以想象,即使离婚,沈家的大门也很难再为沈琳重新敞开。
更何况沈琳的心脏肯定负荷不了,千头万绪,根本不是外人说几句风凉话就能解决的事。
“天磊,今天的事,”廖小峰揉了揉肩膀上的后颈,“千万不要告诉你妈妈。”
能确切给出的建议只有这一个。
“混蛋!真是混蛋!”齐天磊忿忿骂道,卫衣的帽子将他的整张脸兜住,于是说话的时候总能紧紧咬住一角,在帽沿边留下深深的牙印。
其实廖小峰是心虚的,从刚才的情况看,廖大正肯定知道这件事,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然而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对儿子提过,假使齐天磊生气,廖大正的沉默也绝逃不掉。
为什么大人总喜欢擅作主张,最后再把最无情的结果抛给最无助的人。
“别伤心,我和你一起面对,我会站在你身边……”给不出再多的建议,廖小峰只能一遍遍承诺。
发抖的身体终于趋向平静,雨虽停了可冷风阵阵袭来,试图将两具湿透身体的残余热气裹挟逼出。
等到肩膀上沉沉的脑袋挪开,廖小峰扶在其后背的手掌被人捧在手心,轻轻揉捏显紫的食指尖,还有掌心被玻璃拉开的血口,齐天磊拧着眉头懊恼地说:“你是傻子吗!怎么能用手直接去挡?!”
大概是心里的火还未撤去,不过此刻,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也算不错。
“还不是因为你,”廖小峰反手抓住他的两双手,指尖和手掌被砖头磨出十几道口子,稍一用力就开始汩汩冒血,“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这副样子谁看了都不想和你好好对话。”
这话其实并没有说错,和齐康的几次交锋,齐天磊总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态度,恨不能把齐康拖来面前狠揍一顿,所以从来,齐康不肯正面对他,甚至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如果想要好好解决这件事,继续这种态度肯定不行。
没吃午饭,回到齐家后廖小峰先给妹妹打了通电话,今晚他是决计走不掉了,万一这个人冲动再做出点什么事,后果难以预料。
廖小峰甚至偷偷给廖大正的call机留了言,把齐天磊在家等齐康的事和盘托出。
廖大正肯定会把话带给齐康,至于齐康该不该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
晚饭时好不容易压着人到饭桌吃了半碗饭,之后齐天磊忽然像是发疯一样,竟开始打电话不断骚扰齐康。
他给齐康的手机打,给公司座机打,任何想得到能联系上齐康的电话他都要打一遍。
齐康接了手机,不过他刚“喂”了一声,这头齐天磊的暴躁输出便吵得他立刻挂断。
之后,就再没打通过。
满满带回家里的火被听筒里的拒绝撩得死灰复燃,下一秒,齐康的房间顿时遭了殃,听见动静,廖小峰和张妈赶紧上楼查看,只见房里,桌椅板凳横七竖八,还有架子上的文件,抽屉里的物品,全被甩到地上。
甚至还嫌发泄不够,齐天磊跳到床上,用手撕扯被单。
伤口的渗血和刚涂上的碘伏,蹭了满床。
张妈吓得快哭出来,廖小峰知道,这是又开始任性发火了,于是他还像中午在马路边上一样,强行把人拉开。
“张妈,拜托收拾一下,天磊交给我,别担心。”
安抚完,他把人拖到一楼客厅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全被抽光,但两只手仍是紧攥对方双臂,不敢轻易松开。
和预想的一样,齐天磊等了齐康整整一夜,然而不管是齐康还是廖大正,这晚都没回来。
不只今晚,是连续三天没有音信。
可齐天磊就是犟,就是夜夜不睡觉地在家等。
他想让齐康给他一个解释,然而真的说上话,他丢给齐康的不是诘问,而是失去理智的破口大骂。
简直是恶性循环。
期间,廖小峰一直守在他身边,那个下雨的路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连张妈也没告诉。
白天上学的时候还好,虽然听不进课,但齐天磊倒不至于忽然出什么幺蛾子,晚上才是最要命的。
廖小峰不敢回家也不敢轻易睡去,他陪着齐天磊在客厅等,往往要等对方睡了他才敢睡,不过就算是睡,他也要牵着这人的手,遇到点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般突然惊醒。
熬了三天,人愈发的萎靡不振。
“你别守着我了,快回去看看小婷,那丫头该想你了,”第四天的放学路上,齐天磊心平气和地把人送到小巴站,“我不闹也不等,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学来见你,行不行?”
“天磊……”廖小峰不太相信,然而时间真的太久了,他第一次丢下妹妹这么长时间,心里确实放心不下,只好选择相信一回,“那约好了,你别闹也别等,回家好好睡一觉,真的?”
“真的。”
就这么忐忑不安地上了小巴,再忐忑不安地回了深水埗的旧楼,到家后,廖小峰急匆匆去庞家打了通电话,在听见话筒里传来齐天磊的声音后,他才终于放了心。
可是第二天,齐天磊没来上学。
廖小峰完全失了魂,呆坐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人的不寻常当然被同桌看在眼里,不过谭家乔在张立轩的提醒下,难得乖巧得没有问出口。
不过今天齐天磊无缘无故缺勤,张立轩首先沉不住气了。
他点了点前排脸色煞白的廖小峰,问:“小峰,天磊家是不是出事了?”
没想到,廖小峰嘴唇哆嗦,连带着声音也是颤抖的:“立轩,怎么办?天磊没来,我很担心,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什么叫“关心则乱”,这回张立轩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廖小峰一直是他们当中情绪最稳定的,即便在舞会上被人当众泼油漆,即便被人围困在昏暗脏臭的男厕所,事后他总能耸耸肩,不往心上放,如今齐天磊只不过缺勤一堂课,甚至半天都没到,他便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峰你先别担心,实在不行我们陪你一起去找。”谭家乔拍拍同桌的肩膀,安慰说。
“现在就去,”张立轩掏出包里的钱包,一边嘱咐谭家乔,“家乔,你成绩最好,由你去和Miss请假,就说小峰不舒服我们要送他回家,请完假你出来,在校门口汇合。”
正是第一堂课课间,谭家乔得了令立刻飞奔出门,张立轩则是拉住廖小峰急匆匆往门口走,他手里卷着本杂志,没走出几步,想想还是回头把书包拎了出来,随后将杂志囫囵塞进去。
走在出校门的路上,任谁看了都知道廖小峰情况不好,再加上张立轩从旁解释,两个人一路顺利来到门口,就等谭家乔出来汇合。
“小峰,是不是天磊爸爸的事?”听张立轩发问,廖小峰猛地顿住,回头看他。
不用说,这是猜对了。
“立轩,你……你怎么知道?”
方才塞进书包里的杂志被重新抽出来,皱皱巴巴的封面上,主图是一男一女的模糊背影,除此之外,人物周围贴了四五张不同角度的详拍,有坐在车里的,有在餐厅的……
虽然涉及**,照片上的眼睛均被打上马赛克,然而廖小峰一眼认出,照片中的男主角究竟是谁。
“这是我前两天买的娱乐杂志,你看看标题。”
在张立轩的提醒下,廖小峰将目光落在杂志封面显眼的红色加粗斜体标题上,“过气港姐委身商界小开,秘密产子甘作填房多年”,其中,“过气港姐”的下方用黄色字体打上“蒋娇”这个人名,而“商界小开”的下方则是大大一个问号。
翻开杂志内页,关于“小开”身份的猜测只有其中一段,然而无论怎么看,字里行间的描述都和齐康无比吻合。
这帮记者很会用词,既让你知道是谁,又不明确指出。
就差把齐康的名字直接打上去了!
才刚出了那样的事,怎么隔天照片就登上杂志头条?
廖小峰瞬间冷汗涔涔,难道齐天磊看到了杂志,所以没来上学?
“我不知道天磊的爸爸到底是不是照片里的人,但是杂志出来后张斌一直嘴贱,到处说包养过气港姐的就是他爸爸……”张立轩继续说。
张斌爸妈都和齐康熟,可是这年头出了事,周围人只有唱衰的份儿,很有可能张斌妈妈在家里拿着杂志,给张斌胡说了些什么,因此他才想着报复,来学校里大肆宣扬。
齐天磊的性格廖小峰太清楚不过,这比当着众人面泼他油漆,比他被人狠揍一顿,还要难受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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