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琬毫不犹豫地夸赞:“好看!”
无需用更美好的词语,好看就是最直接的赞美。
露水也紧跟着道:“公子这身俊极了!”
张氏笑眯了眼:“个个都是有眼光的。”
苏琬琬靠在露水的身侧,笑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难得的一刻,让她觉得现在像是一家人。
几人的笑声从正房溢出,传到院子,融化在初夏微凉的风中,一起吹过院中的桂花树。
桂花树的新叶,在不知不觉间绿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穿戴整齐的张开羽推开门,在朦胧的晨光里走进院子。
昨夜他嘱咐过,家里人都不用一早起来送行,等到下朝后他就归来。
虽然如此,他还是在院子里,看到了坐在东厢房门口的张氏。
张氏见他出来,连忙走过来,从怀中拿出还是温热的包子。
“我一早出去买的,今日你要忙上一天不能归家,路上记得吃了不要饿着。”
张开羽接过包子,放进了袖口,于是这股温热隔着衣料触及到他的手臂,然后直达心底。
“谢谢娘,我马上就走了,你接着睡吧。”
张氏呵呵笑着:“走,走吧,早些回来。”
西厢房内,苏琬琬早就醒了,她穿着外袍,头发也简单地挽起,搬了椅子坐在窗边,透过不宽的空隙看着院子。
她的思绪已经飞走,送张开羽出门的念头也被暂时忘却,眼看着张开羽走到院子大门,推开门后,外面是官家派来的马车。
上车前,张开羽转身,看了一眼西厢房,才最终登上马车,消失在苏琬琬的视线里。
苏琬琬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情绪,看着张开羽离开时的背影,高大宽阔,但是年轻朝气,一步步地向着目的前进。
可他主动替苏琬琬分担了一半的仇恨,在复仇这条路上艰难前行。
他不喜欢阿谀奉承,也不喜欢在权力的圈子里左右逢迎,但是为了这段仇恨,他选择躬身入局。
张氏被蒙在鼓里,又何尝不可怜?
苏琬琬垂下眼睑,好看的眸子隐去大半。
自己做的,对吗?
苏琬琬直到最后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两种思维在脑海中无声地拉扯。
露水看出她兴致不高,还关切地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琬琬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她从来没有跟露水提起过有关报仇的消息,现在自然也不会说。
脑海中激烈的拉锯战,终于在申时休战,苏琬琬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藏入袖中,带上长纱斗笠打算出门。
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张氏,她正仰躺在院子里面的躺椅里,手中捏着一个大蒲扇。
这大蒲扇还是她从县城带过来的,因为用得久了,舍不得扔掉。
也许她今日心情很不错,看到苏琬琬的时候还主动打了招呼。
“琬琬,这个时辰了要出门啊?”
苏琬琬将长纱掀起,也露出一丝笑意,“是,我晚些回来。”
张氏悠哉游哉地扇着:“去吧。”
走进南屏街,苏琬琬四下留意了周围的场景,确认没有一辆突然出现的马车要送她回去,才送了一口气。
苏琬琬走上台阶,没有踌躇,握着门环叩响了史家大门。
门很快被向内拉开,一名小厮出现在门后,打量了苏琬琬两眼觉得陌生,又想起自家老爷的吩咐,问道:“姑娘可是苏琬琬苏小姐?”
听他这话,苏琬琬就意识到史大人是特意嘱咐过的,这让苏琬琬本来还有些悬着的心安了不少。
至少,史大人是重视这次见面的。
苏琬琬点头,“是。”
小厮后退两步,又将门拉开一点,“苏小姐进来吧。”
等苏琬琬进门了,小厮将门关上走到苏琬琬身前。
“老爷吩咐过,要是苏小姐登门,不必通传,直接带往书房就是。”
苏琬琬跟在他身后前行,看着史府的院子和陈设。
这是苏琬琬看过最好的宅子。
府邸很大,一眼望去,布局规整,廊亭水榭交相辉映,亭台楼阁彼此交错,飞檐青瓦是满满的气势。
书房就在前院,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
小厮上前敲门,得到回应后,道:“老爷,苏小姐来了。”
书房内很快传来走步的声音,房门从里面拉开,一名身量宽大,留着黑色长髯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约莫不惑之年,和苏琬琬逝去的父亲差不多年纪,生得一张国字脸,瞧着一身正气。
史保德眼中有震惊之色,屏退小厮后,他领着苏琬琬在书房的一方椅子上坐下。
旁边就是待客的方桌,上面摆了不少吃食,还有一壶茶水,热气正在从壶嘴中缓缓冒出来。
史保德为官多年,身上自带严谨和肃穆的气质,但是现在眉骨上扬,难掩开怀。
他看着苏琬琬,竟然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像,真是像。”
苏琬琬问道:“大人说的是我爹还是我娘?”
“五分像你娘,五分像你爹。”
史保德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当年我与你父亲在约好,日后一起在朝为官,可是等他高中状元没多久,就带着你母亲去了青知省,此后见上一面都十分不容易。”
苏琬琬没有说话,父亲从未与她说起他在京的情况。
史保德将思绪拉回来,指着桌子上面的甜点,“你爹在给我的信中说过,你打小就爱吃甜食,这是我在回家的路上买的,我的女儿婉清最爱吃,你尝尝。”
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是苏琬琬吃过最好吃的。
她低着头将手中的糕点吃完,再次抬头时,眼角已经泛红了,眨了眨眼将险些冒出来的泪水压回去。
“谢谢史大人。”
“叫我一声伯父就好,”史保德神色有些发杂,在他眼里,苏琬琬这般模样怕是因为受了不少苦。
他接着道:“我竟是不知道你还活着,这三年内,为何不写信告知我?”
苏琬琬道:“我是入京前,再次收拾父亲遗物,才知道伯父在京城。在此之前……不忍叨扰。”
苏琬琬一直知道父亲有一位知己好友,她还曾见过,但是并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也不知道他竟然官至三品。
她一直没有主动选择投奔,一是害怕寄人篱下,二是她一直想着报仇,投奔后恐会连累人家。
但是她一无人脉,二无门道,简直寸步难行。
直到她在一次偶然,知道了史伯父的官职,入京求援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那日后你若是愿意,我收你为义女,你自从就住在我府上。”史保德做出承诺。
可是苏琬琬许久没有回应,久到史保德问她:“你若是不愿意……”
话间,苏琬琬已经站起然后跪在地上,垂着头话音颤抖,“琬琬此次寻到伯父,并非想求伯父庇护我,而是父母的死并非卷宗上所记载的那样,死于贼寇之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她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纸,将其展开举过头顶,露出上面的字迹。
“这是衙门的仵作所写的父亲的验尸报告,父亲离世前遭受了太多的酷刑,据他说所,他曾在京中有所见闻,这是审讯时严刑拷打的手笔。父亲若只是死于偷劫抢掠的贼寇之死,身上如何会有这些伤痕?”
“琬琬所求的,是伯父能为我爹娘伸张正义,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苏琬琬已经很久没有将三年前的事情彻底拨开了来说,这段话她说得字字铿锵,却彷佛拨开她血肉,疼得她浑身颤抖。
以史保德与父亲的关系做胁,求他去做这件事情,苏琬琬为此感到羞愧,但她没有其他办法。
她何尝没有求过府衙,换来的不过是被压入大牢,将嘴堵死的下场。她早已穷途末路,只剩下一具空壳在这条路上艰难前行。
史保德接过苏琬琬举起的黄纸,并没有去看,而是将其规整地折叠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琬琬,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他最了解自己的好友,又官至三品,好友的遭遇他怎么会不知道。
苏琬琬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她几乎是逼着自己往下听下去。
史保德试图将苏琬琬扶起来,“可是这件事情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你所求的,我也不能与你保证我就能做到。路还很长,还需徐徐图之。”
苏琬琬没想到父亲的死竟然牵扯如此之大,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怪圈,她被史保德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艰难地开口,“那伯父,需要多久呢?”
史保德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选择坦诚告知,“这并不简单,或许要很久很久。”
苏琬琬问他:“那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有,”史保德看着苏琬琬,正色道:“好好活着。”
……
史保德想让苏琬琬留在府上,自后就做他的义女,也好让好友九泉之下安心,没想到苏琬琬却拒绝了,她谢过史保德的好意,并说自己在京城有居住的地方。
史保德不放心多问了两句,苏琬琬才将她与张开羽的事情说了出来。
史保德就此才作罢,“原来是他,我瞧过的,是个好孩子。”
尽管苏琬琬推辞过,史保德还是塞了些银子给她,两人刚入京,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苏琬琬离开时,距离宵禁还有不少时间,她拒绝了史保德派马车送她回家的提议,朝中难免会有有心之人,看到御史中丞家的马车停在新晋探花门口,让人多心。
跟在小厮身后,苏琬琬一路走到大门,跨出门口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史保德与她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正笼罩在黑暗里,但是光明终会到来。”
下章赐婚、进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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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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