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羽和苏琬琬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在院子里往前又走了几步,才在西厢房旁边的桂花树下站定。
这里依旧能听到张氏哭泣的声音,两人出门后,张氏的声音就变大了。
苏琬琬平静地问,“你何时回来的?”
张开羽中了探花又是初入京城,朝中各方势力对他这个新秀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少不了要邀着把酒言欢,借此来了解他也好早做打算。
苏琬琬进京三日,除了第一日见他时能好好说上两句话,之后见面都很少。
张开羽眉尾下压,脸上带着愧疚之色,“昨日晚上回来的,今早听闻母亲房间的说话声,才赶了过去……”
他顿了一声,很是真诚地道歉,“琬琬,你受委屈了。”
苏琬琬不甚在意地笑了一声,“没事。”
张氏哭泣的声音仍然不断地从房间传出,苏琬琬往东厢房看了一眼,“不去开解一下伯母吗?”
张开羽叹气,“我最了解母亲,此刻在气头上,她是不愿见我的,待她气消,我会好好与她谈谈。”
他有心补充两句,仔细留意着苏琬琬的神色,“琬琬,我与母亲想的不同,”说到这里,张开羽撤回落在苏琬琬身上的目光,不敢直视,“这你是知道的。”
苏琬琬抿唇,面对张开羽这直白的言语,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只能道上一句:“嗯,我知道的。”
张开羽松了一口气,眉眼舒展开,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递到苏琬琬身前。
“你们进京后,还穿着旧衣,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新衣吧。”
苏琬琬正要拒绝,张开羽又道:“劳烦顺便,为我和娘也买上一件。”
苏琬琬看着他手里的钱袋,用的是以前的素色钱袋,但是瞧着鼓鼓囊囊,买几件衣服是绰绰有余。
“你何处来的银子?”
他还不曾受封为官,也没有圣上的嘉奖,这银子数目不少,还能从哪里来?
张开羽道:“宴席上,那些富家子弟赠的。”
苏琬琬将钱袋接过,但是眉头微微皱起。
她虽然不了解官场上的事情,但也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
苏琬琬心中有着顾虑,但是张开羽已经释然地笑道:“琬琬,很多时候,不拿往往会更得罪人,而我既然选择收了,那放着又有何意义,不如拿出来用了。”
他意有所指道:“而我早些进入那些圈子,说不定能更早完成我们想做的事。”
苏琬琬听懂了他的意思,虽然她不打算将大量的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但是难免触动,苏琬琬郑重道:“辛苦你了。”
张开羽笑道:“何须客气。”
他两手平举,语气轻快起来,“我马上就要奔赴下一眼宴席,你且帮我看看,衣服可还整齐?”
苏琬琬认真地望着他好一会,最后走到他跟前,将脖子边上的衣领整理好。
张开羽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挥手与苏琬琬道别。
苏琬琬回到房间,露水还坐在矮凳上,苏琬琬不在的时候她也没有吃东西,只是撑着脸发呆。
见到苏琬琬进来,眼里放出亮光,“小姐,你可还好?”
苏琬琬笑道:“我不过是去见一面张伯母,能有什么事?”
露水放下心来,将装着油酥的碟子往前推了推,“小姐方才都没吃两口,要不要再吃些?”
苏琬琬走进里屋,打开床边的柜子,取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放在袖间,然后往外走。
经过眼巴巴望着她的露水时,苏琬琬道:“不吃了,我要去寻个布庄买些衣物。”
露水一骨碌站起来,“我与小姐一块去吧。”
小姐走后这院子里就剩下她和张老夫人了,平日她们都不说话,无趣得很。
苏琬琬摇头,不等露水劝就已经走出了房门,只剩下声音传进来,“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
张开羽需要出席的场合多,穿衣上面要比之前讲究些,再像之前那样穿素布麻衣怕是不妥,他给的银子还算富裕,苏琬琬打算先去绸缎庄看看。
礼部发放的宅子位置很好,距离京城中心不远,在宅子不远处就有一家铺子,苏琬琬前几日出门的时候瞧见过,路过时扫到里面的衣服,布料样式都不错,就是价钱应当比较高,苏琬琬打算先去看看。
走近了,才发现这绸缎庄比起苏琬琬印象中的,还要奢侈一些,占地面积极大,庄子的墙壁外面刷了红漆,偌大的门口上方挂着一块漆黑木质牌匾,其中用黄金铺就成“织锦馆”三个大字。
苏琬琬犹豫了一瞬,迈步走进。
都到了门口了,总要进去看看。
馆内来往的人很多,不是穿金戴银,就是低调奢华,像苏琬琬这样穿着素衣的还是头一个。
饶是这样,仍然有小女侍迎上来,询问苏琬琬要买些什么。
苏琬琬道:“想给男子买一套应季的衣物,身高八尺左右。”
为了节约彼此的时间,苏琬琬直言道:“料子和样式都要好一点,大概要多少银子?”
小女侍看苏琬琬穿着素衣,开口便这般问,也大致猜到苏琬琬的财力。
她领着苏琬琬往里走,越过那些造价高昂的衣服,停留在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袍面,下摆有江山纹绣,腰间别着玉牌腰挂。
苏琬琬打量着这间衣服,与张开羽倒是很相配。
看到苏琬琬眼中的满意之色,不需要她开口询问,小女侍已经道:“总共十两银子。”
如此一件衣袍也应当这个价格,织锦馆看着阔绰豪气,做生意倒是实在。
苏琬琬简单说了张开羽的尺寸,小女侍点头,“可是巧了,这件衣服正好就合适。”
苏琬琬要下了这件衣袍,又让她带着自己去看看妇人的衣服。
虽然刚刚争吵过,但总归是要给张氏买一件绸缎的衣物,自己倒是可有可无。
没想到老夫人的衣服要难选很多,要价也并不低。
两人在挑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争吵起来,一名紫衣女子和另一名粉衣小姐,因为一件月白青葱色云天水漾流仙裙争吵起来,两人声响不小,彼此之间都不肯让步。
苏琬琬要看剩下的妇人衣物就要越过争吵的两人,去到另一边,但是小女侍的脚步停下了,有些踌躇,竟然是不敢过去。
苏琬琬问道:“怎么了?”
小女侍有些震惊,“你不认识她们吗?”
苏琬琬刚入京自然是不知道的,很轻地摇头。
小女侍压低声音,“两位都是朝堂大人的女儿。”
京城官员众多,但是能让寻常人如此忌惮的怕是少数。
果然,小女侍接着道:“很大很大的官,”她声音压得很低,“我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刚入京,不知道其中厉害,日后碰到那两位吵架就避着些,别触了她们眉头。”
她们两人距离争吵的两位女子不远,苏琬琬能够清楚地看清两人的模样。
紫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是很亮眼的美人,紫色在她身上穿出了足够的艳丽张扬。粉衣女子则生得楚楚动人,圆眼看着与她争执的女子,丝毫不退让。
两人争执的话语也落尽苏琬琬耳朵里,但是她垂下眼睑,尽力做出不去留意的姿态。
紫衣女子道:“你先看到的又如何,既然我瞧上了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粉衣女子话音中充满怒气,“杨子苓,你既然瞧不上我,又何必处处为难?”
紫衣女子的名字叫杨子苓。
杨子苓顿了一瞬,“我且问你为何要买这件衣服,是不是因为宫中传言那人喜欢栀子花,你就要买这件栀子花刺绣的衣服?”
粉衣女子依旧硬气,“是又如何,你这么在乎又是为什么?”
杨子苓也生了气,“你当真是傻了,疯了,还瞎了!”
说完这话,杨子苓甩袖离开,门口的人都知趣地空出一块地来让她通行。
她走后,粉衣女子匆匆付了银子,让织锦馆将衣服送到府上,也快步离开了,留下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有的人不是第一次碰见两人吵架了,但是每次都不知道吵架的缘由是什么。
她们离开没多久,织锦馆就恢复原来的热闹。
小丫头带着苏琬琬去到另一边,又看了些妇人的衣物。
苏琬琬最终敲定一件紫红色长衫,与之前选好的广袖长袍一起付了银子,留下地址让小厮送到宅子去。
做完这些,苏琬琬离开织锦馆,向着与家不同的方向去走。
三年前,苏府上下一夜间被屠杀干净,只剩下苏琬琬苟活,她却迟迟没有找到凶手。历经很多后,她才意识到要找到凶手让其偿命,在当地报官毫无作用,哪怕是告到知府巡抚面前,也只会被压下来,甚至险些被杀人灭口。
所以,她不能走寻常的法子。
苏琬琬曾在父亲口中知道,他中举那年曾结交一位好友,两人一直保持联系私交甚好,如今已经在朝中身居要职,任御史中丞。
父亲曾多次提起他,说他为人正直清廉,是一名有能力的好官。
此次进京,她就是要寻到这位大人,然后将苏家的事情全盘告知。
凭她自己的力量没办法为苏家满门复仇,她只能借助于别人。
来京城五日,她终于摸清楚了去御史中丞家的路。
苏琬琬今日匆匆出门,便是要正式去寻他,她打听到今日朝廷官员休沐,大人应当能抽出更多的时间。
苏琬琬深吸了一口气,平缓自己激荡的内心,在一个路口左转,循着认知中的方向前进。
三年了,她等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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