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竹醉那个家伙，她一早就知道他绝不会乖乖听劝，定会找时间再潜进熙王府去。
但那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医师是什么情况？
莫非是苏漫在熙王府的老熟人？
“小姐，可是要动手？”
林笙目光冰寒，伸手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他们那么多人在熙王府附近蹲了许久，就等着沈泠一声令下，便能直接闯进去把人救出来。
“再等等，需要一个时机。现在有件更紧急的事需要你去做。”
“去麟阙传令，凡是现在还没有任务的人，都去街头巷尾蹲守，消息网里一旦有关于哥哥的流言出现，用钱也好威胁也罢，见他们的嘴全数封住，不要有一丝流言传出去的可能。”
“属下遵令。”
林笙倏地便消失在她的眼前，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沈泠重新坐回椅子上，越想越是担忧。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地洒在桌面上，茶盏里的茶水被方才溶进去的墨迹染黑，在月光下流动着，还隐约能看到一丝茶汤的澄澈。
溶进了墨的清茶，要如何才能恢复之前的清白样子呢？
-
沈清臣的事，沈泠没有跟沈岳均和白姣云提。
当年她中毒性命垂危时，虽然没有意识，但从身边人零零碎碎的描述里，也知道爹娘为她伤心得以泪洗面。
白姣云在府里建了佛堂，日日祈福，还动不动就跑到那些寺庙里去，不知跪了多久，就为了给她求一个平安符回来。
沈岳均得知她中毒，接连告假罢朝，还跟着白姣云一起去寺庙求符，四处奔走去寻找名医，把皇上都惊动了，直到遇见陌上才消停下来。
他们一旦碰见她和哥哥的事，就总是会着急得不行。
若是他们知道哥哥被人诬陷弑君，定会担忧得食不下咽，搞不好还会瞒着所有人直接跑到问神坛那边去。
还是先瞒着他们为好。
饭桌上，白姣云给沈泠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眉眼弯弯：“囡囡，在想什么呢？娘今天特地叫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快尝尝！”
沈泠还在想沈清臣的事，冷不防地被白姣云凑到面前，瞳孔一缩，被吓得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她瞬间反应过来，笑着回白姣云：“好，谢谢娘。”
去问神坛那边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哥哥现在的情况不太好，皇上迟迟不醒，白尧礼和诸位大臣都嚷嚷着要回京惩治他，季砚一个人在那里顶着，哥哥也被囚在厢房里，被金鳞卫层层看守，连半步都踏不出来。
近乎是必死之局，果真是棘手得很。
就算沈泠伪装得再好，因为担忧沈清臣，眉眼间总带着股不易察觉的郁色。
寻常人瞧或许看不出来，但白姣云和沈岳均和自家女儿朝夕相处，一眼便能瞧出她笑容底下藏着的忧愁和难过。
“怎么了？”
白姣云没说话，只是一个眼刀过去，沈岳均便放下了筷子：“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事了？跟爹娘说说，我们帮你摆平。”
“是啊，有什么事就告诉爹娘，别看你爹没在朝里当官了，但咱沈家的底蕴在这里，你舅舅还在镇国公位上，就算是砍头的大罪，爹娘都……”
白姣云说着，沈岳均还在旁边频频点头，颇为赞同。
就在她险些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时，沈泠赶忙上前去用手捂住她的嘴，有些无奈地笑道：“真的没事，就算有事我也能自己解决的，用不着您二老为我挺身涉险。”
白姣云还想说些什么：“可——”
沈泠只好佯装出生气的样子，冷清的眉眼没了笑意：“之前不是说好的么？我的事我自己来处理，爹娘可是忘了？”
白姣云还在喉咙里的话一噎，颇为无奈，只得伸手揉了揉沈泠的头：“你这孩子，一天天地还跟爹娘客气了。罢了罢了，你想自己解决我们也不拦着，但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一定要乖乖告诉娘啊。”
“来来来，快些吃饭吧！”
三人像以前一样，其乐融融地吃完了饭，白姣云在间隙时还叹了句不知道清臣什么时候回来，沈泠的手顿了顿，悄无声息地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去。
待沈泠回了自己的院落，饭桌上的两人看向对方，目光微凝。
白姣云令下人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接过侍女递上来的一盏茶，浅抿了口：“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清臣多半出事了。”
沈岳均看向沈泠离开的方向，眉心紧蹙。
他少时便是太子伴读，从小浸润在宫中，长大后身为太傅和沈家家主，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对面的人是什么心思，他一瞧便知道。
哪怕小泠装得极好，也总有破绽。
姜还是老的辣。
这不，她娘就来回试探了几回，她就露出马脚了。
只要涉及清臣的问话，小泠吃饭的动作就会微微顿住，接了几句就开始转向别处。
看着面色表情如常，但她眼底一直带着股忧愁。
在加上之前的那些话，几乎可以断定，清臣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然小泠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瞒着他们，连丁点消息都不传出来。
白姣云垂着眼睛，声音里已经开始带着哑意：“怎么办？能让囡囡这般忌惮，清臣莫不是凶多吉少了？估摸着是什么杀头的大罪……”
“明天我就去一趟问神坛面见皇上。”
沈岳均将白姣云揽在怀里，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别怕，清臣品性极佳，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他定是被人冤枉的。待我明日面见皇上，求他彻查，只要找出幕后黑手，清臣多半也就没事了。”
“真的吗？”
“真的。”
沈泠提心吊胆地回了房，盘算着后面几日还是不去跟爹娘吃饭了，免得被他们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白姣云和沈岳均已经开始商讨怎么瞒着沈泠跑到问神坛去。
翌日天还没亮，沈泠忧思过重，方才沉沉睡去，两个乔装打扮的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沈府，径直朝问神坛的方向赶去。
独留下空荡的主院和一封留给沈泠的信。
谁也没想到，那封信竟会是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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