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中原北境,雁门关外。
昔日的军事隘口,如今已成了胡汉杂处、商旅云集的繁华边城。驼铃与马嘶声中,不同口音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生机。通往西域的商路再次畅通,带着香料、皮毛的胡商和满载丝绸、瓷器的汉客在此交汇,印证着史书上那“胡汉商贸渐通”的太平景象。
城西最热闹的街市上,有一家名为“安宁堂”的医馆。馆主是一位气质沉静的女子,布衣荆钗,却难掩眉宇间的从容与风骨。她看诊时目光温和,手下脉案精准,无论胡汉老幼,皆一视同仁。她妙手回春,尤其擅长处理陈年旧伤与妇孺病症,在当地颇有声望,却从不言说自己从何而来。
安宁堂的隔壁,是一家打铁铺子。炉火终年不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沉稳而富有节奏。铺主是个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北狄汉子,眉骨处有一道深刻的旧疤,为他平添了几分悍勇。他沉默寡言,大多时候只是埋头打制着农具、马镫,技艺精湛,经他手出的铁器,既耐用又趁手。偶尔抬头,那深邃的目光总会越过往来的人群,落向隔壁医馆的方向,看见那道忙碌的纤细身影时,眼神便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有相熟的街坊打趣:“默爷,又瞧媳妇儿呢?”
他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近乎于无的笑意,并不答话,继续挥动铁锤,仿佛守护那间医馆和馆里的人,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使命,也是全部的圆满。
阳光暖暖地洒在青石板上,医馆里飘出淡淡的药香,与铁匠铺传来的炭火气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这尘世最安稳、最令人心安的图景。
一个约莫两三岁、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摇摇晃晃地从医馆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粗糙的小木马,直奔铁匠铺。
“阿爹!修修!”小女孩口齿尚不清晰,举起断了腿的木马,眼巴巴地望着那高大的铁匠。
那沉默的铁匠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小小的木马,粗糙的手指抚过断裂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拿起小锤和细钉,仔细地修补起来,动作轻柔得与他庞大的身躯毫不相称。
女娃则乖乖地靠在他结实的腿边,仰着小脸,专注地看着。
这时,医馆内的女子闻声走了出来。她看着铺子前的父女二人,夕阳的余晖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她的唇边漾开一抹宁静而满足的笑意,如同春水映梨花。
有中原的孩童举着风车跑过,对着身边的母亲天真地喊道:“阿娘你看,铁匠大叔又在守护医师姐姐和小桃子啦!”
女子似乎听到了这声叫嚷,抬起头,隔着袅袅炊烟与喧嚣人世,与铁匠铺中那双始终凝望着她的眼睛,遥遥相望。
她浅浅一笑,如春风拂过静湖。
他重重点头,似磐石归于大地。
史书工笔,记下了王与后的传奇,归于沉寂。
人间烟火,滋养着医师与铁匠的相守,静水流深。
至于他们是谁,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这煌煌史册未曾道尽的,便都付与这北境的长风,与这片他们曾用生命守护过的、正在焕发新生的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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