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向荣的庭院一角,白疏眠终究不想撕破某种还静好的表象,尽力表演着一位恭敬的学生。
可她没明说封杀的事,韩亦便也决口不提。
明明外面一片腥风血雨,她们在空中花园却一起喝了个和谐的下午茶。
甜品的气味馥郁,连带着韩亦的草木气味香水都不显得呛人。
半杯咖啡很快下去,白疏眠又倒上水,填满。
抿了一口,一股微酸的味道滑溜溜顺着舌尖往下窜,冲散了咖啡的焦糖香气。
“那是柠檬水。”韩亦提醒。
只是柠檬片浮在水面,被杯盖遮住了。
白疏眠舔了舔嘴唇。
提醒的好,但为什么不在她举起那么重一扎玻璃瓶前说。
哪怕倒了一点的时候说呢......
韩亦微笑:“可以让人再上一杯。”
“谢谢老师,不用了,我挺喜欢的。”
白疏眠喜欢咖啡的焦香,也偏爱柠檬的清新。
只是放在一起,怎么也凑不出和谐的味道。
“最近圈里事情比较多,别让外界环境影响了你的毕业。”韩亦见她心不在焉,清淡着提醒。
白疏眠心想,这是故作姿态,还是肺腑之言。
如果是演技,那她的影后可真是实至名归,把心思藏得真好。
封杀这种毁人前途的事,简简单单归结至“外界环境”,也真是......
白疏眠猛猛又啖了口柠檬咖啡,愈发喝不出味道来。正如那点不痛不痒的提醒。
演艺事业和毕业,换做哪个她都不可能放弃。
却两个都被捏在了面前人的手中,她像是被棋盘上被左右将死的棋子。
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
白疏眠有些按捺不住,攥着桌布,眼色动摇。
正要开口,韩亦先起身。
“既然你这两天还有事情忙,那就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你去大剧组里见习。”
白疏眠蓦地抬头。
见习?她从来没想过眼前的导师还会给她安排这个。
“声乐方面,我虽然不太擅长,但会找专业的对你考察。”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还忙。”韩亦似乎已经在这么片人造的花园里呆腻了。
白疏眠悄然松开掌心,讷讷点头,放人走了。
她想,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她这位便宜捡的导师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
......
翌日中午,白疏眠提前了三个小时,一个人从公寓里出来。
徐意妍的订婚宴办在远郊的法式庄园里,不通地铁,对于无车族而言简直要命。
白疏眠查了查某地图app,甜美的AI帮她算出来,自己的小电驴就算是风驰电掣,过去也要三个小时。
彻底打消了她还想自驾的念头。
苏桐的驾照于是成了香饽饽。
只是苏桐最近都在录音棚和工作室来回过夜,好几天没回过公寓。
她们一群没什么经验的音乐生仗着满腔创作热情,赶时加点地为别人产出。
说白了就是当枪手,但那边开的价格公道,偶尔还能挂上工作室的名字。
工作室忙得揭不开锅,苏桐紧赶慢赶也就腾出来一个下午加晚上,让白疏眠到录音棚最近的站台等她,然后一起上车。
到了点,白疏眠远远看见一双熊猫眼,无精打采地混在人群里等过红绿灯,从马路对面绕了个弯过来,坐上驾驶座。
打了个哈欠,她歘地开了瓶苏打水醒神。
“等一会儿,阿芷还在整理音频。”
这趟一共是三个人,她们正等的也是同届的京艺毕业生,音乐系,管芷。
某次期末彩排,小剧场里管芷负责钢琴,苏桐背着吉他,白疏眠在中间拿着麦克风。
当年也算是最神奇的三人组,两个音乐系伴奏,表演系的卖唱。
竟然也拿了高分。
那以后,音乐系的走校道看她们几个总有股异样的感觉。
一个九成九是报错专业的异类,还有两个“叛徒”。
“好久没见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来。”白疏眠一直把在京艺的前两年当成最好的一段时光。
“你说阿芷?”苏桐这会儿恢复了点精神:“还是那样,就是马尾剪了,短发精神清爽不少。”
短发?白疏眠眨眨眼,难以想象从前那个一坐钢琴前面就仿佛穿越成古典贵族的温婉女生能没了及腰长发。
“一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苏桐手机又振动起来。
“你们那边刚开年这么忙?”白疏眠看她还在回甲方消息。
快赶上剧组最忙碌的时候了。
虽然剧组也苦也累,但她毕竟一直戏份不多,忙的时候也少。
她不自觉地联想到昨天刚见的某位——等成了聚光灯下的唯一焦点,才会忙得像这样抽不开身吧。
此下,连忙碌对她而言都是奢望。
苏桐靠着头枕,轻揉眉心:“下个星期要交的曲,删删改改,那边总是不满意。”
“对了,等有空该让你听听,改编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白疏眠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作曲,但乐感很好。
“嗯。”
比起工作,白疏眠更担心好友身体状况:“要不咱们还是打车过去。”
“我没事,昨晚还睡了三个小时。”
苏桐收起手机:“工作室里学姐说,年后这段日子是最好的机会了,再往后可能两三个月都接不到单子,得等到夏天了。”
白疏眠不太了解这方面,不过大概想想也知道,根源在业界某些奖项的评选。
“你呢?昨天怎么样?”
苏桐光知道白疏眠去见了躺韩大导师,回来就没消息了。
白疏眠一时有些支吾,不知道怎么汇报。
等苏桐得知她为了区区前舍友订婚宴把韩导师第一次考察拒绝了以后。
“你是不是傻掉了!那可是导师,毕业导师!”苏桐疲倦的眼睛都被她气出神采来了。
而且那是一般导师吗?
目前为止,封杀一事越传越邪乎。已经有人扒出当时【长宫】剧组面试时候的事,说早在年前某新人因为演技不过关被影后一阵痛批。
没图没视频,但爆料人自证是长宫剧组的工作人员,又掀起一小阵风浪。
现在的白疏眠可以说是人比剧都红,而且是又黑又红——一旦扯上影后,什么小话题都能被无限放大。
苏桐本来以为韩亦能当白疏眠的导师,就说明还有挽回余地,只要韩亦那头说说好话,本就没实锤的事很快就能雨消云散。
结果好友是个拎不清轻重的。
别说现在韩亦是天,就是普通院校里的导师,学员哪个请假不得掂量掂量。
白疏眠就这么生硬拒绝了,甚至没主动再约个时间。
苏桐恨铁不成钢:“就你这样的,不封你封谁?”
要是让她成了歌后,一年不清理几堵这样的破败门户,都得嫌自己心慈手软。
白疏眠被她说得心虚。
趁着还没过太久,再打回去道个歉?
“打。”
越描越黑也顾不上了,苏桐觉着白疏眠已经没法再黑了。
白疏眠正犹豫着翻出好友列表,后座车门被从外面打开。
微卷短烫的管芷坐进来,白疏眠回过头,眼里闪过犹疑。
她都不敢认人了。
从前认管芷主要靠那股文静的气质和及腰长发,一眼看上去就是位富家小姐,如今上车的这位倒像是混迹写字楼多年的精英。
“没事吧?”
管芷投来个关切的眼神。
白疏眠最近流言缠身她也知道。
熟悉的嗓音让白疏眠确认下来,身后就是那位曾经的钢琴公主。
她摇摇头,嘴唇勉强地微抿出笑意。
“死撑着呢,半截腰都快埋进土里了。”苏桐无情揭底。
白疏眠立马偷偷掐她一把。
被后座的管芷看在眼里,笑道:“你们关系还是那么好。”
车子缓缓启动。
同学相逢,话题总是回顾从前。
不知不觉三人就回忆起当年期末考完试,好几人一起去KTV庆祝的那晚。
苏桐带了吉他,非说不用伴奏。
结果几个人就关了原声,关了伴奏,光看着MV和屏幕上的歌手大眼瞪小眼地清唱。
一晚上过去,回头想起来总觉得是花了冤枉钱。
管芷唇角勾起弧度:“当时桐桐刚定包房我就想,去音乐室不好吗,都快放假了根本没人用。”
“你难道忘了,去KTV也有意外收获呢。”白疏眠轻笑。
那晚,他们竟然在那间两公里开外的KTV里中途遇见了京艺的老师们,拉着她们一起。
其中就有掌管音乐室开放大权的黄老师。
苏桐:“对对对,当时一进去听见乔师傅鬼哭狼嚎,我整个滤镜啪就碎了。”
深耕中低音领域的黄师傅,那晚非要挑战软肋,献唱业内知名的高音金曲。
十二三岁的苏桐当时特别喜欢他的几首金属乐,还买过不少专辑。
那晚以后,她赶紧把宿舍里的专辑藏进书架看不见的角落里。
白疏眠替黄老师辩了句:“那是他喝酒了,平时给我们上课唱歌挺温柔的。”
众所周知,歌手喝多了酒,嗓子就不属于他自己。
苏桐瞄她:“这时候倒是会尊师重道了。”
管芷不明所以,还疑惑,白疏眠不向来是京艺里那批好学生。从不夜不归宿,也不混迹于吧台舞会里。
苏桐此话从何讲起?
白疏眠鸵鸟缩头,喝水。
苏桐缓缓打着方向盘:“反正那之后上黄师傅的课我再也没法正视他了。”
反而是不少平时显山不露水的几位非专业歌手的老师,在那晚展现的歌喉让人记忆犹新。
“对对对,特别是教古典舞的那个老师,情歌唱的我直起鸡皮疙瘩,都要恋爱了!”
管芷眸里晃过追忆的光影:“好久没见过她们了......要不今年教师节我们一起回去?”
苏桐乐了:“想回学校还不简单,等教师节做什么,你让眠眠带你回去,她现在还有老师带着呢。”
白疏眠摊手:“我校卡也被注销了,找梁老板让保安放行才能进去。”
总不能让韩亦带她进去吧?
“你那个男朋友呢?”
白疏眠记着管芷谈的是小一届的表演系学弟,也不知道后来......
管芷眼色一凉:“早分了。”
“算了不提这个,桐桐说你分了个导师,谁呀?”
“......”
白疏眠坐得更笔直了。
“可以啊,刚见面你们就互相伤害。”苏桐唇角弯的放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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