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去了,隔着铁质的窗,鸦群掠过不远处的尖顶建筑物,刺耳的鸟鸣一路消失在了下沉的暮光里。
新的一天即将结束,护士准时推门进来,“1021号,该吃药了。”
她将铁质的托盘放到柜子上,挂着甜美笑意的脸僵硬得如同木偶。
床上的少年垂着眼睛,纤密如扇的羽睫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落下两片小小的剪影,乌木似的柔软黑发落在他的眉间,遮掩住了他的大部分情绪。
在护士走过来的时候,他乖顺地抬手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药片和水杯,动作间,少年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遍布伤痕的纤细手腕。
在护士的注视下,少年神色平静地将苦涩的药片含进了口中。
确认他将药物咽下去后,护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连带着称呼也变了,“姜先生恢复得很好,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少年没有回答她,护士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哼着歌,端着空了的药盘消失在了门后。
咔哒,是上锁的声音。
护士离开后,床上的人终于迟缓地有了反应,坐直身体后他歪头再次打量起自己周边的环境。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四四方方的病房里除了一张床,以及一间透明的带淋浴的卫生间外连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唯一的窗户被钉死,在不开灯的情况下,透过铁质的栅栏,那点微弱的月光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来源。
看着眼前包着角的家具,防窒息的被褥,透明的卫生间,钉死的窗户,留有观察窗的房门,还有此刻正在门外看守他的护士……
所有的一切无不指向一点——他是个精神病人,并且是十分危险的那一类。
姜寻低头看了眼床脚,那里有几道不算明显的刻痕,正是他自己留下的。
一共六条,对应他醒来后的六天。
从再次睁开眼睛开始,他就出现在了这里,除了自己的姓名,姜寻的所有记忆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药物渐渐起效,姜寻的思维越来越昏沉,他知道,他又要睡着了。
梦是一种神奇的存在,无论这段记忆是否存在,它总是能以一种特殊的视角呈现在虚无的世界里。
这是第六次,每次服用药物后姜寻都会做同样的梦,这次也是一样。
强烈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姜寻偏过头,浅色的眼睛因为强光沁出了一点生理盐水。
看不清面貌的人围在他身边,紧接着,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闪着寒芒的锋利刀片落在了他的腕上,体温随着血液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体,仿佛灵魂也跟着一起被抽离。
好冷,好疼。
束缚带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牢牢困住,在他因为疼痛而开始发抖时,有只粗糙的手捏住了他的下颌。
姜寻被迫抬头看向对方,刺目的灯光里,男人的嘴开合着,似乎说了些什么。
【你会是最完美的……】
【就要完成了……献上……它会……】
姜寻耳边嗡鸣,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痛苦从灵魂深处不断往外蔓延,和之前一样,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在潜意识里生出了难以抑制的厌恶。
滚,滚开!
“姜先生,姜先生,醒醒!”
嘈杂纷乱的人声潮水一样灌进姜辞的脑子里,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
如同溺水的人被打捞起,姜寻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剧烈地喘息着,直到胸腔深处传来疼痛。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一齐涌上来,按住了正在挣扎的人,冰冷的针头刺破皮肤,注入的药剂使得姜寻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他仰面躺在床上,却在看见顶上的白炽灯时再次剧烈地挣扎起来,嘶哑地喊着,“关掉!给我关掉!”
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旁边围着的人迅速按照他的要求关掉了所有灯。
房间陷入了一片昏暗,等到所有人离开,那股窒息感才终于慢慢消失。
少年颤抖着,借着窗户漏进来的一点光线,恍惚间他看见了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上面整齐的切口显然是由某种利器造成,一道又一道叠加在一起,落到他细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可怖。
六天前刚好是他再次发作的时间,再醒来时他就没了之前的记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张白纸,每夜的噩梦给他涂上了浓厚到化不开的阴影。
那一针镇定剂很快起效,扛不住睡意,抛开那些纷乱的情绪,缩成一团的少年再次沉沉睡去。
夜已经深了,走廊上空荡一片,活人的气息消失,匿于黑暗中的生物开始了今夜的狂欢。
哒,哒,哒,一道修长高挑的影子从暗处走来,白色的衣角略过,分割开昏沉的光影,感知到它的到来,潜伏于暗处的其他生物纷纷缩了回去。
穿过悠长冷寂的走廊,直到某间病房前,影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本应守在外面的值班护士早就不见了踪影,于是它轻而易举闯入了这间昏暗的病房。
床上的人睡得很不安稳,惨白瘦削的脸颊陷在被子里,像一只不安的小兽般蜷缩着身体。
那位不速之客在他身边坐下,冰冷的指尖落在少年紧皱的眉心。
“真可怜啊。”
影子拉长了声调,低沉的嗓音幽幽地散在走廊外呼啸而过的风里。
贪婪的视线在眼前人的身上掠过,一寸一寸,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黑影凝成的触肢得寸进尺地掀开了少年身上的被子,宽大的病号服因为它这粗暴的行为有些散开。
凝视着少年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暴露在外的那一截雪白腰肢,怪物浸着血色的眼睛越发幽深。
它将少年卷进了自己怀里,因为夜间的低温,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地向最靠近自己的生物寻求庇护。
黯淡的月色里,乌发雪肤的少年宛若一只纯白的羊羔,就这么无知无觉地陷进了非人生物的怀中。
浓稠的黑映着如雪一般的白,怪物摩挲着少年伤痕累累的手腕,尖利的指尖在人类脆弱的皮肤上游走着,轻易划出了一道红痕
怪物将昏迷中的少年抱得更紧,近乎病态地低喃道:“活得久一些吧亲爱的,毕竟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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