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停靠在东日城路边，周薇解开安全带，语气里带着几分恋恋不舍：“谢谢纪总，今天真是麻烦您了，下次有机会请您吃饭！”
纪言卿微微颔首，语气淡淡：“慢走。”
周薇只好又转向苏漫漫，带着点闺蜜间的亲昵嘱咐：“漫漫，那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哦。”
苏漫漫点点头，语气如常：“好，你快上去吧，注意安全。”
周薇下了车，站在路边用力挥手，直到车子重新驶入车流，她才有些失落地转身。
车内只剩下三人，一时安静下来，片刻后，纪言卿回头看向苏漫漫：“你和她关系很好？”
苏漫漫目光仍望着窗外，语气平淡：“同一批考进单位的，又在同一个处室，关系还不错。” 说完，她忍不住看向他，带着点刺探和莫名的酸意反问：“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纪言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在仔细分辨她细微的表情，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意味：“放心，好马不吃回头草……” 他刻意顿了顿，才慢悠悠地补充，“的窝边草。”
苏漫漫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了一下，酸涩难言。她只敏锐地捕捉到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几个字，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声音不自觉地硬了起来：“那就好！”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只有他不吃回头草！
看着她这副急于撇清又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模样，纪言卿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苏漫漫觉得他是在挑衅自己，皱着眉不悦地问：“你笑什么？”
“我想笑就笑，”纪言卿收敛了些笑意，但眼底的愉悦还未散去，反问道，“怎么了？”
面对这样带着点无赖和随性，与记忆中前期清冷后期体贴形象迥异的纪言卿，苏漫漫感到新奇，却又拿他毫无办法，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气闷地再次将脸转向窗外，决定不再搭理他。
然而，纪言卿显然不打算让气氛冷下来。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状似随意地问：“对了，你不是有男朋友？怎么还要参加园区的七夕联谊活动？”
苏漫漫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解释：“我只是工作人员，负责吸引园区里的优质单身男女来参加活动。名义上参加，实际上又不用真的和人牵手，有什么关系？”
纪言卿挑眉：“这不算虚假宣传？你们这样算欺诈吗？”
苏漫漫颇感无语，没好气地回怼：“又没承诺一定要牵手，算什么欺诈？”随即小声咕哝：“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斤斤计较上纲上线。”
纪言卿的长指轻轻叩了叩中控台：“我听到了。”
开车的张叔，听着两人如同小学生斗嘴般幼稚又带着莫名亲昵的对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慈祥而欣慰的微笑。他不动声色地将本就平稳的车速放得更慢了些，让这段路程能延长得再久一点。
但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车子最终还是以近乎龟速的状态，挪到了苏漫漫居住的城市花园小区大门口。
苏漫漫快速解开安全带，礼貌地朝驾驶座的张叔道谢，然后才像是顺便一样，对纪言卿随口道：“我走了。”
她下车，关上车门，刚绕过车尾，便惊讶地发现纪言卿也下了车，走到了她面前。
“你干什么？”苏漫漫疑惑地抬头看着他。苏漫漫净身高165，今日穿了双中跟鞋，两人身高相差也有二十厘米，他越靠近，她越觉得有压力，不自觉又往边上挪了两步。
纪言卿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的往小区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参观一下你们小区环境。”
苏漫漫狐疑地盯着他，借着路灯和周边商户明亮的灯牌，能看清他眼尾还残留着未完全褪去的淡红：“你不会是真喝醉了吧？开始说胡话了？”
纪言卿不答，反而又问：“你住哪一栋？”
苏漫漫撇撇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催促道：“你快上车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我进去了。”
纪言卿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催促，往前踱了一小步，又拉近了些许距离，垂眼问：“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苏漫漫立刻警惕地斜了他一眼，义正词严地拒绝：“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不合适。”
纪言卿低笑出声，向前微微倾身，目光锁住她有些闪烁的眼睛，语气带着玩味：“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自己？”
苏漫漫被他这话激得脸颊微热，强作镇定地回以假笑：“都不放心！行了吧？纪总您身份尊贵，我可不敢引狼入室，万一您再报警说我骚扰您可就不好了。”
啧啧，真是记仇。
纪言卿边笑边点头，像是妥协了，却又换了个提议：“那好吧。不过，‘来都来了’……” 他环顾了一圈周边环境，“要不要顺带打个‘道歉’卡？”
苏漫漫看着门口进出的人群和保安亭里朝他们好奇张望的年轻保安小陈，脸上瞬间臊得慌，立刻摇头：“在这里？不、不用了！等周末再说。”面子是大，她在纪言卿一个人面前丢脸就算了，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
纪言卿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知道今晚的试探到此为止已经足够。他见好就收，不再紧逼，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淡：“那好吧。我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再见。”苏漫漫说完，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小区大门。
刷卡的时候，保安小陈笑着和她打招呼，目光却好奇地瞟向她身后那辆还未离开的豪车：“苏小姐，那是您男朋友吗？车真帅！”
苏漫漫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随口搪塞：“不是，是工作上的客户。”她迅速转移话题，试图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对了小陈，我是不是有快递到了？”
“哦对对，有一个您的包裹。”小陈这才想起正事，转身从旁边的快递架上取下一个纸箱递给她，接过包裹时，他又忍不住伸长脖子望了望，语气笃定，“苏小姐，您就别害羞了，哪有客户这么晚了还亲自送人回家，还站在路边一直看着您的？他肯定对您有意思！”
苏漫漫觉得小陈今天异常八卦，讪讪地笑了一声，找了个连自己都不太信的理由：“他那是晚上应酬酒喝多了，站路边吹吹风，缓缓酒劲。我先回家了啊，再见。”
她根本不敢回头去确认纪言卿是否真的还在看着自己，抱着那个略显沉重的包裹，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小区，身影很快消失在绿植掩映的小径尽头。
路边，直到苏漫漫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再也看不见，纪言卿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收回了那专注而温柔的目光，转身回到了车上，坐到了后排。
张叔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家少爷靠在椅背上，隐约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松弛感，他温和地笑了笑，启动了车子：“少爷，现在是回公司处理事情，还是直接回家？”
“回家吧。”纪言卿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酒精的后劲和情绪的起伏让他感到一阵疲惫，“有点累了。”
“好。”张叔应声，顿了顿，又状似随意地开口，“刚才那位苏小姐……就是您高中时期那个小女朋友吧？”
纪言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张叔，您怎么知道的？”
张叔笑道：“您那段时间，脸上的笑容都回来了，回家和老爷子讲话也多了，连带着去学校都比以前积极。老爷子心思细，察觉您的变化，既欣慰又有点不放心，便让我悄悄留意了一下。”
“后来知道您是和班里一个叫苏漫漫的女同学走得近，看您状态越来越好，老爷子也就放下心来，只嘱咐我看着点，别影响学业，别让小姑娘受委屈。” 他笑了笑，接着补充道，“刚才在车里听您叫她‘老同学’，那位周小姐又叫她‘漫漫’，再看您今晚又逗人家，又绕远路，我一猜，也就对上号了。”
作为在纪家服务了三十年的老人，他几乎是看着纪言卿从蹒跚学步长到如今挺拔沉稳的模样，少爷那点深藏在冷静外表下的炽热情愫，又怎能完全逃过他的眼睛？
纪言卿怔住了，他以为当时那件事，老爷子并不知情，不由得追问：“那爷爷当时，没说什么？”
张叔笑了一声：“嗐！老爷子能说什么？看到您因为苏小姐重新变得开朗，不再一个人闷闷不乐，他心里只有高兴和支持。”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只不过，他没料到后面那些事。”
纪言卿心中微涩。
张叔语重心长：“少爷，如今您回国了，既然真喜欢苏小姐，就要抓紧些。老爷子那边，巴不得您早些成家，他好抱重孙。”他深知纪言卿的脾性，和他父亲不一样。纪言卿不容易真正接纳一个人，可一旦爱上了，便不会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纪言卿笑道：“好，我努力。”
点到即止，张叔细心地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柔声道：“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儿，路还长，到了我叫您。”
纪言卿轻轻阖上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霓虹灯光如同流萤，一道道、一片片地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他微蹙的眉宇和轻抿的唇角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那冷峻的线条在这样流动的光影里，仿佛也被悄然融化，染上了一层柔和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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