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染姒一觉睡得昏沉,等醒来时已经到了郊外庄子,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外头吵吵嚷嚷,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瞿染姒扶着腰只觉得哪儿哪儿都疼,尤其下腹酸软,还像有个什么捣在里面肆虐,扯着一圈都难受得紧。
侍者听到里面有动静,发现他醒了,进来伺候他梳洗。
“正君睡得正熟,王爷一大早将您送来,就赶回王府了。庄子上不比府里,只气候暖和些,您有事尽管吩咐奴婢们。”
“嗯。”他想起昨夜扶烺那股狠劲儿,现下还心有余悸,悄悄动了下身子察觉有些黏腻,脸色蓦地红了,在心里将男人骂了一遍。
“温泉池在哪儿?我现在就想去沐浴一下。”
“就在旁边不远处,奴婢带正君过去。”
“好。”
瞿染姒待人和善,又没什么架子,不过一日就与庄子里的人熟络了,午时还一起围在炭炉边烤着山栗,“你们可有听说澤玉坡之事?被困的将士们可都救出来了?”
众人脸色一僵,只一瞬又变了回来,生怕瞿染姒瞧出端倪来,“回正君的话,听说已经救出一部分将士,这几日风雪大,救人的将士也是力不从心。”
“嗯……”不知道兄长怎么样了,心里一定挂念着将士们,希望他们早日脱险,也能回家过个好年。
“你们一家都住在这儿吗,还是家里人另住别处?”瞿染姒又问道。
一听瞿染姒没有揪着方才的问题不放,几人也松了口气。
王爷走前恩威并施,跟他们交代千万不能说漏嘴。瞿将军连同数十万将士葬身澤玉坡,现在外面妇孺皆知,这么大的事要瞒过瞿染姒,并不容易,所以他们几人一直提着心,就怕瞿染姒问起这事。
“奴婢们一家都在此处,外面有耕地也有牲畜,生活与平常百姓无异。”
“倒也安稳。”
“这还多亏王爷给了奴婢们一条命,王爷与正君皆是宽厚仁慈之人,能有这样的主子,对奴婢们来说,实属幸事。”
瞿染姒不愿与他们讨论扶烺,或者说是不想从他们口中听到关于扶烺的好话,在他眼里扶烺就是个生了智的牲口。
逮人便咬。
不同于瞿染姒在庄子里的安稳,他一走王府便陷入了戒备。
澤玉坡一事让当今圣上备受猜疑,大家纷纷猜测是否是圣上故意坑杀将士,朝堂更是一片腥风血雨。
不过这正是扶烺想看到的。
他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皇帝不得民心,这就是一个时机。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通,瞿染徵当真会带着数十万将士在澤玉坡等死?
“看紧漠北,若有动静立即通知本王。”扶烺权衡过后,决定再等些日子,不可贸然行动。
瞿染徵的失踪若是皇帝他们故意演的一出戏,他此时行动便是入了他们的陷阱。等他一攻城,瞿家军便会“起死回生”,成为阻碍。
又或者等到漠北进攻,朝廷无人接下战旗,皇帝就要让他去送死了。
“王爷,此时不动,下一次时机不知再等多少年。瞿将军是正君的兄长,若真是假死做戏,倒时不一定不会站在王爷这边啊。”
“若是站在本王这边,一旦失败,整个瞿家百年的清白名声可就砸在他手里了。”扶烺自认还算了解瞿染徵,瞿家满门忠烈,瞿染徵更是忠君之辈,会另择新主的可能性极小。
再说瞿染徵若是会为了瞿染姒就与皇帝对立,当年也不会同意将瞿染姒嫁与他了,毕竟明眼人都知道,瞿染姒就是皇帝制衡瞿家与他的棋子。
“不谈这个,冯昀澈何时到?”
“冯大夫说是还有半月。”
“不行。”扶烺拧紧了眉头,“让他五日之内赶来,本王等不了了。”
“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的天空下笼罩的是浓重的乌云。
澤玉坡受困的将士最终也没有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话虽这样说,当时大雪又厚又深,雪崩之时附近村庄皆被掩埋,整个澤玉坡更是重灾之地,赶来救灾的将士们都不敢往深里涉足。
要等结果,或许只有春天来临,冰雪融化才能显现被掩埋的真相了。
几天没有关于瞿染徵的新消息,一问身边的人便是相同且重复的回答,日子久了瞿染姒也隐约感觉出不对劲儿,若是兄长被救,这几天也该回皇城了,总不至于连消息也没有。
他忧心忡忡,想要派人寄信,可身边又没有能够信任的人。
当年嫁过来,扶烺就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把瞿家给他带的人全都安排到了别处,导致他身边全是王府的人。
越想后怕越重,瞿染姒彻底坐不住,便要回王府去问个说法。
庄子里的侍从见状,暗叫不好,赶紧给扶烺传消息。
“正君,王爷不久便来,天色晚了,赶路也不方便,正君暂且安心。”
“你们一直在骗我对不对?”瞿染姒冷下脸来,他知道自己显得软弱又好欺,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这些人觉得他好糊弄。
“正君!奴婢们不敢!”几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奴婢们每日都有收到府里传来的消息,确实是让正君放宽心,只管养好身子。瞿将军如今安好,只是因为将士还未完全救出,将军自己不愿归来。”
“这消息是王爷让人传给你们的?”
“正是。”
瞿染姒依旧冷着脸,“那我就等着王爷来给我个说法。”
消息传到王府,阿竹鬼鬼祟祟躲在暗处。
瞿染姒去庄子上住没让他跟着伺候,加上蒋延霖最近对他有些不信任,让他暂时收敛了些。
怎么才能让瞿染姒知道真实的消息呢……
扶烺收到消息后马上赶来,当时已经夜半三更,天气冷的厉害,他进屋带来一阵风雪,让瞿染姒浑身一颤。
墨色的大氅一脱,扶烺走过去从后面把人搂住,音色沉沉,“想不想本王?”
瞿染姒嫌他身上凉,挣扎了几下反而被禁锢得更深,于是放弃了。
下巴的胡茬粗粝扎人,扶烺故意往他颈子上磨,让人更为嫌弃地挣扎了下,瞿染姒拍了下他的手,“王爷来就没有正事?”
“本王来看自己的正君不算正事?”他放开瞿染姒,转过身来瞿染姒才发现他有些狼狈,下巴一圈青色的胡茬,眼底还有些暗色,看起来几日没休息的模样。
原本呛人的话到底没说出口,“这么晚让王爷赶来,是我的错处。只是我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消息,兄长到底怎么样了。”
“姒儿心里只有兄长兄长,倒是半分也没有我这个夫君的位置了。”坐下喝了杯热茶,扶烺挑着眉说道。
“王爷哪日下落不明,我定当日夜牵挂王爷。”
“……”
扶烺愤愤地捏了下瞿染姒的脸,捏出红印儿来才消气,“天天巴不得本王出事你好改嫁。”
瞿染姒不服输地呛回去,“王爷知道就好。”
“……”
看他眼眶红红,也知道他的确担忧瞿染徵的安危,扶烺故意逗他,让他紧绷的那根弦松一松。
“瞿将军一切安好。”扶烺从怀里掏出信来,“不信姒儿你自己看。”
瞿染姒将信将疑接过信,字迹是他兄长的字迹,用词也是兄长的习惯,可总有几分奇怪。
他继续往下看,信中兄长让他顾好自己,言语间还提及了让他早日生个孩子傍身。
兄长从前都是说,若是夫家待不下去便回瞿家,不必委屈自己,怎的现在让他生孩子傍身了。
是不是,兄长真的出什么事了……
扶烺看他半天没有反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看着信中那句话发呆,扶烺摸了摸鼻尖。
这信是他写的,生孩子的事自然也是他的意思。
前几年不想要孩子,是不想孩子成为他的弱点,现在到了成事的时机,要孩子是为了有个后,万一出事,也好后继有人。
“原来兄长也想让我们早点生个孩子出来。”扶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走到瞿染姒身边,“倒与本王想的一样一样。”
瞿染姒转过身看他,随后把信放了起来。
“兄长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与其怀了被人灌药打掉,不如就不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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