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裴寂,是你吗?”
永宁怔怔开口,不知为何有些小紧张。
裴寂这会儿躲也是躲不过了,只得正色敛眸,躬身挹礼:“裴寂拜见永宁殿下。”
“真的是你!”
永宁激动了:“没想到你不但长得好看,声音也沉金冷玉般,如此悦耳动听。”
熟悉小公主的人都知道,公主有个一见到中意的美人儿就猛猛夸的毛病。
可裴寂不熟悉。
他见永宁公主甫一进门,夸完他的脸又夸他的声音,心头并无欣喜,反而觉得一阵背寒。
但凡知晓一些礼数的女子,都不会做出此等孟浪之举。
可永宁公主作为本朝最尊贵的女子,对一个才有一面之缘的外男都这般轻佻,背地里还不知如何荒唐——
此等人物,断不可交。
“咳,永宁。”
完全被自家妹妹无视的李承旭咳了一声,而后板着面孔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醉仙楼买樱桃饆饠呀,宫外卖饆饠的铺子,就属他家做得最好了。”
永宁的视线终于从裴寂身上挪开,提步走向榻边:“不过阿兄你也太不厚道了,偷偷约裴寂喝茶,竟然不告诉我。哼,白当你妹妹了。”
李承旭:“……”
他来试口风的,怎么告诉她。
再说了,她没看见这裴寂都快被她吓跑了?
“裴寂,你别站着呀。
永宁自顾自在榻边坐下,又朝着一侧肃立的青衫郎君笑盈盈招了招手:“我出门买个饆饠都能与你遇上,可见你我十分有缘。你快坐下,我阿兄请你喝茶,那我请你吃饭。”
说着,她便给裴寂介绍起这醉仙楼的招牌菜。
只是才说第一道醉仙葫芦鸡,便见裴寂再次拜道:“公主美意,某心领了。只是某的书童还在病中,就等着某买药回去,还请公主见谅,容某先行告退。”
永宁微怔:“病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裴寂眉心微不可察皱了下。
这般明显的离席推辞,她是真不懂,还是执意纠缠?
稍作沉吟,他道:“许是换季,天气多变,起了高热。”
“啊!发热了,那的确不容小觑了。”
永宁两道好看的黛眉也拧了起来:“我幼时也发过一次高热,烧了三天三夜,险些要烧成个傻子呢。好在我有上天保佑,又有御医们精心照料,方才化险为夷。对了,你那书童年岁几何,病了多久,可看过大夫?若还没看,我叫我府上的御医随你去一趟。”
她这是示好?
还是……试探?
裴寂凝眸,试图从眼前少女的脸上寻到一丝伪诈,可对方的眸光是那样明亮灿烂。
裴寂从不知一个小娘子的眼睛能亮成这样。
干净澄澈,仿若稚童。
可一个钟情声色犬马、整日出入勾栏瓦舍的女子,岂是天真良善之辈?
裴寂啊裴寂,枉你读书入世多年,怎的也被女子的外表所蛊惑?
须知越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
“某再次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家中书童身份低微,不敢劳烦御医。还请太子与公主开恩,容某先行买药归家,某感激不尽。”
“唉,行吧。”
永宁难掩惋惜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请你吃饭,与你好好聊聊的。可病者身体要紧,你且去忙吧。”
竟真的这般轻易放人了?
裴寂眸光轻晃,却也不再停留,再度叩拜一番,便转身离去。
直到那道颀长身影消失在门扉外,永宁仍觉可惜:“好不容易碰上了,怎就这般不凑巧呢……”
对座的太子:“……”
有时他真的很怀疑妹妹是不是亲生的。
不然一母所出,她怎能迟钝至此!
“阿兄,你干嘛板着一张脸?谁惹你了?”
永宁拧眉:“还是说,你还在为昨天吵不过我的事生气?”
李承旭眼皮轻抽:“你当我与你一般小孩脾气?”
永宁:“你才小孩脾气呢,我都及笄了好吧!”
李承旭轻嗤一声。
永宁不服:“你别不知道你在心里阴阳怪气我!哼,你比我大几岁是了不起,比我读的书多也了不起,可那又怎么样呢?你我之间,嫂嫂还是最喜欢我,不喜欢你!”
打蛇打七寸,而太子妃就是太子的软肋。
李承旭僵了脸色:“谁说阿音不喜欢孤?”
永宁骄傲得抬起了下巴:“嫂嫂亲口说的,她说整个皇室,她最愿与我待在一块儿,可不就是最喜欢我咯!”
李承旭:“……”
胸膛起伏了几息,到底还是压了下去。
罢了,何必与个好赖话都听不明白的糊涂蛋计较。
而且就算阿音不喜欢他李承旭,这裴寂也不喜欢她李嘉月。
五十步笑百步,她嘚瑟什么。
但这样伤人的话,他为兄长,也不会说出口,只一本正经看着她:“你就非嫁那个裴寂不可?”
“我不想嫁的,但阿耶说了,只有这样,才能不挨骂的得到他。”
永宁耸肩,摊手:“还是说阿兄你有什么别的办法?”
李承旭:“……”
放弃吧孩子,放弃吧。
但或许像母后说的那样,他们李家人都一根筋,认定的人或事,就得犟到底。
既如此,也只能由她去了——
毕竟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而亲妹妹就只有这一个。
***
二月春寒,流感多发。
与裴寂一同进京赶考的小厮榆阳,的确病了,却未高热,只是风寒。
遂归家途中,裴寂真的买了两帖风冷止咳的药回去。
年仅十四的榆阳看到这药包,感动得泪眼汪汪:“郎君待奴才真好,只是以后还是不要破费了。长安的东西贵得很,如今您的任命还没下来,咱们先前的盘缠也不多了,过两日还要交租子,得省着些花才是。”
裴寂见不得人哭,尤其榆阳这么个半大小子,哭得实在难看。
“两副药而已,没几个钱。”
他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个钱袋,递给榆阳:“本月家用。”
榆阳接过那有些分量的钱袋子,惊愕:“这么多!郎君哪来的?”
裴寂:“偷的。”
榆阳:“啊!?”
“蠢,还真信。”
裴寂扯唇,又很快平了嘴角:“给人抄书得的报酬。”
榆阳立刻放心下来,只是视线落在自家郎君那骨节分明的手上,又不禁心疼。
自家郎君才华横溢,可惜家境贫寒。
虽说高中之后,也有不少人捧着沉甸甸的金饼来求探花墨宝。
但郎君一向谨慎,唯恐此举叫有心之人拿做把柄,回头告一个收受贿赂,那便得不偿失。
如今抄书赚取家用,都得隐去姓名,默默誊抄……
榆阳越想越是难受,再次抬头,泪花儿闪得更凶了:“郎君,吏部的任命到底何时才能下来啊?”
有了俸禄,他们的日子应当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吏部铨选向来没个准数,快的七天,慢的半年都有可能。”
余光瞥见小奴的眼泪都要淌下来,裴寂薄唇轻抿,添补一句:“但一甲前三,向来最快。我今日去座师府上探听到,状元桓望,待授从左拾遗,元熙兄也即将授崇文馆校书郎……”
“状元榜眼都已任命,下一个也应当轮到我了。”
“太好了!”
榆阳欢呼起来,曙光在即,这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了!
但叫主仆俩始料未及的是——
比吏部授官文书来得更早的,是御前总管杨九明带来的赐婚圣旨。
大家在看的话,欢迎多多留言讨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6】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