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复琢磨着颜思阳今天奇怪的态度。他拿起手机，正准备给李妍这个恋爱军师发消息，就看见李妍发的朋友圈。
照片里的李妍戴着白色帽子，身边是荒无人烟的工地。上面还配文：上辈子犯了什么罪，这辈子学工程造价。
宋雨关上手机。李妍都烦得要死了，他还给李妍发骚扰信息，那不讨人嫌。而且之前李妍就说了，和颜思阳在一起之前别再向她咨询爱情方面的事情，再问她就戳死自己。
宋雨想大喊，良好的道德底线和怕被人骂的本能让他止住这种想法，只能跪在床上狠狠锤了两下枕头。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还是会在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互相陪对方上课。只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却变了味。
颜思阳不再给宋雨带咖啡，不再和宋雨上课偷偷聊天，就连宋雨去他家补课，颜思阳也一次都没出现过。
颜思阳就像一只猫咪，刚朝你张开肚子，趁你沉迷时，再狠狠咬上去。
一切又回到他们不熟悉的时候，连空气都变得冷了些。宋雨看着围在他和李妍脚边的流浪猫，将地上的罐头，叹着气又推了远一些。
那一年的冬天，比任何一个人想的，都要难熬。
宋雨挠了挠脸，脸上因为长时间被口罩封住而泛起一圈痒。他刷着手机，看着新闻上不断新增的病例，心中五味杂陈。
颜思阳和他重新联系，还是因为这突然开始的传染病。某天夜里，宋雨收到颜思阳发来的短信。
“明天来补课的时候戴好口罩，我买了一点口罩，完了你直接找思语，思语会给你的。”
宋雨就这样，抱着一大箱口罩，接受地铁上眼神的洗礼。
回家后，他刚想向李妍吐槽，发现李妍也抱着一大箱口罩，累得直喘粗气。“你也有？”李妍点点头：“宋青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今天一见我就塞了一箱口罩。嘴上还念叨着什么要注意防护，戴好口罩，他会检查的。”
“…你还是听宋青迟的吧。”宋雨接过李妍手上的纸箱，“我听颜思阳说，宋青迟他爷爷是传染病专家。听他的应该没错。”
宋雨回神，颜思阳发来短信，他快速朝着自己戴着口罩的脸拍了一张，发给颜思阳。
“放心，我好好戴着呢。”刚到熟悉的地方，颜思阳就将他堵在家门口，拿着酒精从头到脚给他来了一遍“洗礼”。接过他脱下来的口罩，扔进专门买的带盖垃圾桶里。
“今天又有很多新增。”宋雨打开鞋柜，穿上专门给他准备的拖鞋，“宋青迟没事吧？”
颜思阳点头：“没事，他现在就是被抓去给医院打下手了。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
宋青迟一家世代从医，这次疫情完全是全家一起上阵，就连还没毕业的宋青迟，都被抓去给医院打下手。宋雨偶尔在朋友圈刷到宋青迟，都是对生命的感悟。
宋雨虽然和宋青迟不太对付，但在这件事上，宋青迟确实是让他刮目相看。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关键时刻坚守在一线。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宋雨和颜思语坐在毛毯上，凑着头给颜思语选生日礼物。自从宋雨开始辅导颜思语之后，颜思语的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宋雨到手的补课费也越来越多。从先开始的一次两百，到现在的一次八百。虽然钱不多，但足以让宋雨不用再凌晨出去打工。
“宋雨。”颜思阳站在二楼，脸上是遮盖不住的憔悴，“你上来一下可以吗？”
宋雨将手机给颜思语，让她自己再看看有什么喜欢，自己则屁颠屁颠凑到颜思阳身边：
“怎么了？”
颜思阳拿着手机，神色不虞。宋雨凑上去看，笑容逐渐凝固。
“现在该怎么办？”
手机上物业发来消息，小区里有确诊病例，响应上级通知对小区进行封控，让住户不要惊慌，每天会有工作人员送新鲜的食物上门。
颜思阳摇头：“现在只进不出，出去已经是来不及了。你先住两天吧，完了等解封了你再出去吧。”
宋雨皱眉，刚想拒绝。可生命安全不是开玩笑的，而且住在这里，至少也算是另一种隔离。现在，只能祈祷他们三个不会出什么事了。
宋雨给李妍报完平安后，颜思阳也正好把客房收拾出来。客房很宽敞，亚麻色的墙面和白色的床融合起来，整个房间充满静谧的气息。
宋雨躺在床上，大脑有些宕机。
他就这样，住进了颜思语的家里。
宋雨无声尖叫，双腿夹着被子翻来覆去，兴奋到凌晨才睡着。
被困在家里的日子实在难熬，宋雨和颜思语窝在一起，刷了半天手机。颜思阳见两人实在憋得无聊，便带着他在别墅中到处转转，宋雨最感兴趣的就是地下室，整面墙都是游戏手柄和一些乐器。
颜思阳将手柄取下来，折腾半天才连上大屏幕。毫无疑问，颜思阳就是游戏傻瓜，一局没赢。乐的宋雨哈哈大笑，颜思语也果断加入嘲笑颜思阳的队列，颜思阳直接收起手柄，说什么也不会再玩。
每天，颜思阳的父母准时打电话问家里的情况。视频传来的温柔话语引得宋雨不自觉侧目观察。
颜思阳也问过宋雨怎么不给父母打个电话，宋雨先开始还说父母在国外，管不上自己，后来实在不想撒谎，就敷衍过去。
也许是宋雨天生运气不好，也可能是疫情实在太严重。住进颜思阳家的第三天，宋雨发烧了。
颜思阳放下手机，拧干湿润的毛巾，轻轻敷在宋雨光洁的额头上。宋雨被冰得一颤，整个人翻过身，钻进被子中。
宋雨到现在，还在戴着口罩。
他曾让宋雨赶紧把口罩卸下来，宋雨却以不想传染给颜思语为由，死活不肯卸。
颜思阳摘下宋雨脸上的口罩，用额头上已经捂热的毛巾轻轻擦拭被口罩压得红肿的脸颊。
“……颜思阳？”
颜思阳停住，轻柔回应。
“你别管我了，”宋雨脸颊泛出不正常的红，“你还有思语要照顾，她还小，身体抵抗不住的。”
房间内没有回应，诺大的房间只有宋雨粗重的呼吸声。宋雨迷迷瞪瞪，只看见颜思阳在他眼前摇晃。
“颜思阳，你怎么有三个啊……”宋雨伸手，直到指尖轻触脸颊，颜思阳的身影好像才固定下来。
或许是生病剥夺了人的理智，让埋藏在心底的东西如水一般溢出。或许是这两天太美好，让宋雨有了些期待。
“……颜思阳，我好难受。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
干呕不断从喉间溢出，泪水充斥眼眶，酸红了鼻头。
“没事，我已经给疾控中心打电话了，他们很快就来。”颜思阳仿佛没听见后面那句话，只是紧紧握住宋雨的手，软绵的手热得发烫，直直烙入心底。
躺在床上的人闭上双眼，颜思阳坐在床边，外面的灯还没关，和漆黑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黑暗和光亮将他们分割两半，宋雨大汗淋漓的手猛地握紧，挣扎几秒后，又慢慢松开。
“赶紧送医院吧，已经40度了”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宋雨抬手，手臂上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往下一看，手背上多了一根输液管。
“同学，同学！能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宋雨点点头，他身边围着很多穿白色防护服的人。他眨眼，想要以此来湿润干涩的眼球。
颜思阳抱着颜思语，安静地站在门口，仿佛置身事外的围观群众一样。口罩遮盖了两人太多的情绪，宋雨有些看不清，他闭上酸痛的眼睛，心中一片茫然。
宋雨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就是惨白的天花板，医护人员看他醒了，连忙围上来给他检查状态。
他眨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酸痛的手指微微挪动，指尖还停留着温度，仿佛从来没有人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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