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年

张厂长说了些今年厂里面困难,工资不能按时发,苦了大家的话。

“翠河我知道你是最深明大义的,做人直言直语,今年那几个工友闹得厉害,还是你喊着爱做不做,把他们镇住,我还真最喜欢你这样直爽的员工,把咱们厂当做自己的家。”

“我在厂里工作了二十年了,早就以厂为家了。”田翠河听到厂长的赞扬,挺了胸膛说道。

“我时常就对小苏他们说——”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厂就需要像田翠河这样的员工,有集体荣誉感,不计个人得失,关键时候肯为了集体利益牺牲……”苏主任连连点头称是。

“厂长你太过誉了,”田翠河笑道,“技术活我不熟练了,但田翠河就是一块砖,厂里哪儿需要我就往哪儿搬。”

“看看,这觉悟!你们该多学习啊!”张厂长激动地举起肥手,手指点着田翠河,头转向苏主任。

“田姐姐的奉献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苏主任笑得很恰当,嘴里只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方浅看着田翠河眉开眼笑的样子,心想这两个是来唱戏的吗,几顶高帽子就把他老娘整懵了。

他不好说话,就说去厨房再帮他们添点水。

张厂长立马站起来,要告辞。田翠河非留他们吃饭,他们不肯,又客套了一会。

临走时张厂长说:“翠河啊,你们这个家很温馨啊,这个地板就少有人家装得起,你和方老师很会享受生活嘛。”又说些令人羡慕的小康之家之类的话。

自从张厂长来过之后,田翠河心情大好,他们厂里来串门的也多了。

除夕,方浅一家是在河街阿婆家过的,田翠河特意带着那天厂里慰问的苹果,对阿婆说,厂里慰问她的,阿婆听了很高兴,说认真工作好啊。

方一塘亲手写了一副对联,贴在大门口上,只见写道是流水送岁报春晓,花开纳福迎新年,横批辞旧迎新。

临近晚饭,方浅帮阿婆洗了些菜,到廊上见方一塘正倚着栏杆向下面说话。

方浅也倚了栏杆看下去,只见耗子的爷爷吴老头正仰头喊道:“方老师,你太客气了,这大过年的,你们过好,就别挂意我们了。”

方一塘见说不动他,竟出了门,沿着甬道下河滩去了。

不一会,两人就在河滩上拉扯起来,吴老头说:“方老师,你是个好人,但是真的不方便。”

“我不兴那一套,这大过年的既然碰到了,怎么好再丢你。”说着招呼一边崖洞里的耗子,“孩子也要好好吃餐年夜饭,你别只想着你一个人。”

吴老头拗不过,只得领了耗子一同上来。

边走吴老头边对耗子说:“耗子,你看看方老师,就是我常常和你说的恩人,你小时候进了医院,我一分钱没有,只能在医院外面求老天爷开恩,是方老师硬塞了两百块钱给我,才保住了你的命。”

“什么恩人不恩人,谁见了这样的事情都会拉一把的。”

三人进屋来,耗子一眼看见方浅,便拉着方浅问长问短。

“浅哥,你好久没来了,我好无聊。”说着眼睛四处看,问道:“余哥呢?”

方浅心里咯噔一下,道:“他没来。”又笑道,“我屋里有一本小人书,是西游记,你要看吗?”

“看看看!”耗子点头如捣蒜。

他领了耗子进房间,耗子死也不肯进去,说:“我就坐着这里看就行了。”耗子指着廊上的座椅。

“这里冷,你到我屋里吧。”方浅找出了那本小人书道。

“还是不了……我就在这里。”耗子脸露尴尬,忸怩着在廊下坐下。

“你这小孩。”方浅无法,就把书递给他了。

方一塘和吴老头在堂屋烤火聊天,没想到那吴老头和方一塘还能聊到一块去,说的都是些这座小山城古往今来的故事。

方浅进厨房给阿婆和老妈帮忙,只听他老妈念叨着:“这方一塘,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什么德性……看他们脏兮兮的。”

“妹崽,你啊,嘴巴太厉害!”阿婆道,“这是好事嘛,他们爷孙两个怪可怜,你就是没点同情心。要是你们不来,我也是要邀他们上来过年夜的,我们都是老人家了,再不忌讳什么的。你们来了,怕一塘见怪,才没有邀,但是我准备留两碗菜拿去给他俩爷孙。”

田翠河把盆里的水哗一声倒到外面,冷笑道:“是了,这个家里就我最没同情心,最坏。”她把盆哐啷一声扔在地上,“那我不是为你们,谁大过年的把叫花子领进门,也不怕人笑!”

“你这个想法……也都怪我们那时候太困难太穷了,自己也吃不饱一口饭,没有教过你们与人为善。”阿婆说着招呼方浅帮摆盘子,又看着方浅对田翠河说:“阿浅有时候好强起来很像你,可是他的秉性还是随了一塘。”

方一塘和田翠河已经冷战很久没有说话了,在这个团圆夜他们终于在老人家面前抹开了面子,说了些家长里短。

新年夜大家都喝点酒,方一塘喝不了就用茶代替了,其余人至少一杯,吴老头能喝酒,方一塘便一个劲劝他多喝几杯。一向咋咋呼呼的耗子在桌上老实得有些拘谨,方浅劝了他几次他才伸筷子夹自己面前的菜,方浅看不过,便夹了好些菜在他碗里。

吴老头饭毕已经有些熏熏的了,便告辞回去休息,方浅留耗子一会一起放烟花,小孩子最贪玩,便留下来放烟花,没有随他爷爷回去。

守夜放炮时,方一塘点燃了一颗名字叫做“冲天雷”的烟花,引线一烧起,他立马退到一边,烟花轰隆一声冲上天,在空中炸开万点银光,他的脸在烟花的映衬下,少有的出现了笑容,田翠河吓得挽了方一塘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捂着耳朵,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婆微笑着看方浅对他们俩的方向努了努嘴,方浅也忍不住微笑。

方浅和耗子又各放了一颗,随着轰隆轰隆的响声,天空中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绚烂夺目。

烟花放完了,大人们都进了屋,方浅和耗子坐在门口的石条凳上,看着依旧姹紫嫣红开放在天幕的跨年烟火。

耗子一声声惊叹,方浅却在发着呆,最后鞭炮和烟花的声音逐渐隐去,尘埃落定。

耗子突然哭起来,方浅问他怎么了。

耗子擦着眼泪道:“浅哥,你和方老师都是好人,你们一家都是好人……从来没有人邀我和阿公一起过年过……”他又想起什么说道,“余哥也是好人,他家的鱼特别好吃!”

“这点事就哭?”方浅笑道。

“怎么是这点事呢,”耗子擤了擤鼻子道,“你不知道,我和阿公从来没有遇到你们这么好的人,我小时候和街上的小孩一起玩,大家都滚得脏兮兮的,累了就去一个小孩家玩,他说给我们吃饼干,结果被那家的大人赶出来,”他苦笑了一下,“大家都被赶出来就算了,可只有我一个人被赶出来,那个人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其他孩子不要和我这样的野杂种一起玩。”

“后来我在街上玩,那些小孩看见我就叫我野杂种,还故意说‘野杂种要不要来我家玩’,然后他们一群人就笑着丢泥巴在我身上。阿公知道了都会把他们轰走,后来我们搬到河边住,有时候住在船上,有时候就住在河边的坝子上,之后我就很少自己去街上玩了。”

方浅想,怪不得耗子以前都不肯进屋来,刚刚也不愿进自己的房间,原来这样的拘谨是因为幼年时遭受的嘲讽和讥笑,但凡得到一点温暖就会紧紧抓住,害怕失去,所以变得小心翼翼。

方浅心里很难受,手在耗子头上抓了一下说,“没事,以后想来玩随时来,饿了就来找我。”

“浅哥,你真好!”耗子大叫着抱起方浅的胳膊。

“你鼻涕擦我袖子了。”方浅嫌弃道。

“对不起。余哥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过几天余哥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灯。”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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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鸡豚狗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