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位于王府的西南角,离谢清玄的外书房着实有段距离。平日按照谢清玄的脚程,就算再慢也不过两刻钟便能到。可今日端王下手狠厉无情,谢清玄又不想被人看了热闹平添嘲弄和讥讽,拒绝了侍卫们搭手,一路上就只有安庆搀扶着世子艰难前行。
谢清玄身量高挑,身形却看着单薄,安庆没防备以为都是男子也不会重到哪里去,陡然接过世子时险些被压倒,也不知成天白日里吃了些什么,骨头重的比石头还沉。
看来人不可貌相,有的人看着瘦,实际上人家骨头多肉少,比密度的话,安庆甘拜下风。
安庆小心拖着他的胳膊,自己并未将手环绕在男子的背阔,生怕触碰到因遭受鞭痕已然开绽的皮肉,他随口吐槽,“世子,你真的比我家养的长富还沉。”
谢清玄即使接受了安庆的帮忙,也不太习惯与旁人进行肢体接触,若不是没有法子,他宁愿死要面子活受罪,再说受伤的是背,又不是腿,走几步的功夫还是有的。
只能忍受了安庆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听完他的话,谢清玄还专门对照了安庆家里的成员,没有一个叫长富的。他一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在府外经营了家米铺,不像是能整出来私生子的。除此之外,安庆有个兄长也都娶妻,即便是生的孩子也不过毛头小孩。
谢清玄眯了眯眼,眼神古怪,“你父亲还有别的儿子。”
安庆:“哪能啊,长富是我家养的猪。”
他家都是小市民,可学不来富贵人家这样糟践银钱。在外养房外室,光是租赁个独门小院位置偏点的也得五两银子,更别提其他生活起居,他阿娘要是知道可不得把他阿爹的皮都烫开。
家里养了三头猪,每当逢年过节便宰了一头来吃。长富是里头最壮的,安庆可宝贝了,这头猪头腌制好了,他们家小半年都不用买肉了。
谢清玄:“......”
谢清玄习惯性地抬腿准备踹安庆一脚,反倒忘记了他现在不过是心有余力不足,牵扯到伤口,痛到极致地感觉让他神经一紧。
安庆挠挠头,不敢再调侃,闷着头扛只管把世子当哑巴。
过了半个时辰,安庆险些脱力才勉强把谢清玄安置在书房的软榻上。
书房已经被下人打扫过了,地砖上已经看不出原来滴落在地的血迹,但屋里难免还残留着难闻刺鼻的味道,谢清玄眉头紧蹙,让安庆把窗户打开。
“世子,外边寒露深重,您的伤吹不得风,若是冷风吹得时间长了,万一感染风寒...”
谢清玄:“啰嗦,让你去,你就去。”
安庆为难地跺跺脚,眼神左右闪躲,索性不看世子,低着头不敢应,呆立在墙角不吭不响装木头。
“安庆,你再不去,明日我这庙小不敢留你。”谢清玄凉凉地道,带着痒意的喉咙带动胸腔震动,咳嗽两声。
安庆急得都快哭了,世子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真出了事挨罚的还是他们这群下人。
恰逢这时书房外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安庆赶紧瞥了世子一眼,补充解释道:”世子,我可分身乏术,来不及给夫人递信。”
谢清玄垂下眸子,伸手捞过软榻旁叠好的毯子盖到自己背上,侧了个身,佯做无事。
尚毓带着桂文站在外边,漆黑的屋子看着不似有人,她迟疑地询问,“夫君,你在里面吗?天黑了,处理公务不点灯不怕坏眼吗?”
谢清玄斜视了安庆一眼,安庆讪讪地挪动着步子往外溜。
“嗯,处理完公务太晚了,怕熄了灯准备休息。”
尚毓给桂文使了个眼色,桂文了然地替她:“世子 ,夫人担心世子...此处缺厚实的褥子,夜里不得安眠,特意找来压箱底暖和柔软的狐皮毯子,给您送来。”
谢清玄这里物品一应俱全,不缺一床棉褥,倒不必尚毓特意冒着冷意跑过来对他嘘寒问暖,他觉得别扭极了。
现下他身上没块好肉,再吓着胆小的女子,不如让她回去。
“多谢夫人好意,可我...已然宽衣,不便见人。”
尚毓一听谢清玄不打算让自己进屋,她特意准备的金疮药和褥子岂不是白费了?哪里舍得直接打道回去,赶紧堵了谢清玄的话头,也顾不得害不害怕,说出去的话多么羞人。
“夫君,我是你的妻子。自古以来,夫妻同寝而眠,再过狼狈难堪地模样,都描摹过千遍万遍,你不曾嫌弃我晨起时披头散发,我又怎会嫌弃你?”
谢清玄一哽,目光沉沉,透过浓重夜色直视而去。
尚毓有种被窥视的酥麻,尾椎骨颤颤地一软,反正隔着门谢清玄又看不见,她这才接着继续说。
“夫君,我说的可对?而且我们新婚...燕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片刻不见已隔数月,我实在惦记你。”
惦记如何攻略你。
安庆听得耳根一热,尴尬地脚趾缩了缩,布鞋地鞋面被他的大拇指顶了老高。
尚毓趁着一片黑茫茫,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她的细微神情,又添了把火。
“夫君,长夜漫漫,我...独守空闺,一个人太过冷清。”
此话到也所言非虚,床太过空旷无边,夜里滚到别处,她独自暖不热床榻。
谢清玄脸色一僵,瞪了一眼在旁边听墙角的安庆。
没眼色的东西。
安庆拿不准这门到底是开还不开,他观察着世子的脸色,唇角放松,眉心紧皱的纹路也被抚平,忙不迭打开门。
“夫人,世子就在里面,您快进去吧。要是有事,唤我一声就行。”
尚毓没安庆这么淡定,她方才那番说辞没料到还有旁人去听,再看方才守在她身旁的桂文早已退了十几步,看似什么都没听到。
尚毓脸蛋刷的红了,她抓着手炉,指甲扣着炉壁,不好意思看安庆,连忙溜了进去。
桂文和安庆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对他抱有同情,主子的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安庆明日定要挨罚了。
桂文错过身子,遣人点燃烛火,灯火通明后,将被子搁置在书房隔断的箱笼上,片刻都未停留。
尚毓找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谢清玄能轻易碰到她,又不至于衣着相缠的位置,坐了下来。
谢清玄是个不爱说话的,尚毓又觉得方才的场景十分尴尬,下人一走,屋中幽静只有烛火自燃的声响。
尚毓觉得干坐着实在不是事,索性方才那番剖白心思的情话,也不算太过露骨,沉默过后,看着谢清玄保持侧躺的姿势僵硬非常,随便找了个话题,“夫君,睡姿端庄,我前来学习学习。”
就尚毓待在屋子里的时间,谢清玄动也未动,保持一个姿势,这么说取经倒也没说错。
谢清玄:“......”
这个借口拙劣不堪,但只见眼前女子白肤沾染微醺的酡红,似比苹果还要羞怯醉人,他把想要开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就当养了只会撒娇的猫,它调皮玩闹时,他耐心陪着她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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