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默然听到黎安喊他,飞回到他身边,待到看清楚黎安手里的琴弦方知要做什么。
黎安从容不迫地拿起谢默然的这把乌弓,纤细的琴弦此刻成了最好的弓箭,同样是拉弓搭箭,黎安尽显漫不经心。
张弓,搭箭,命中。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巨蛇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体表的银色光芒黯淡下去,最终轰然倒地,化作一摊烂泥。
战斗结束,谢默然看向黎安,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好箭法。”
黎安挑眉,说了同样一句:“好箭法。”
走到莲花面前,不知道,不关心周围发生什么的它依然用尽全力散发惹人注意的光芒。
黎安对着谢默然说道:“你试试。”
谢默然看着莲花中心的光球,又看了看身旁的人,心中一动。
那光球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它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投入了谢默然的眉心,落入他的丹田气海之中,缓缓温养、塑形。
一股水乳交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谢默然知道,他的本命法器,找到了。
谢默然站在原地,感受着一把银白色的弓一节一节在自己血肉之中长出,而弓弦正是熟悉的琴弦。
黎安与谢默然稍作调息,便立刻动身寻找其他失散的弟子。
首要目标,自然是江归尘。
走出峡谷,一片不同寻常的树林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树干像一根根烧焦的骨头,狰狞地刺向天空,有的扭曲,有的断裂,有的兀自挺立,却都已成了碳化的空壳。
焦糊的气味,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不单是木头烧尽的味道,还混杂着泥土被烈火焙烤后的腥气。
“这里我记得之前是一片面积不大的树林,但是树林里有各种毒藤蔓,自主攻击意识极强,并且里面没什么宝物,所以很少有人过来。”
“怎么现在全部被火烧了?”谢默然大致描述了一下情况,发出疑问。
“看看才知道。”黎安不敢兀自下定论,带着谢默然快速穿过这片区域。
两人迅速得穿过这片诡异的树林,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走出这片树林,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可出口的景象让两人骤然止步,心中一沉。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地面跟树林里如出一辙,焦黑一片,坑洼遍布,空气中残留着激烈的剑气痕迹。
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其中,有身着各色宗门服饰的弟子,但更多的,是那些面目狰狞、浑身散发着魔气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与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而在这一片尸山血海中央,一个人影孤零零地呆坐着。
是江归尘。
他那一身象征六峰一谷内门弟子的白袍,此刻已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紧紧黏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微微颤抖的身形。
他发冠不知掉落在何处,头发散乱地披着,
江归尘低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在滴滴答答地落下粘稠的血液。
他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石雕。
原本清冷孤傲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近乎崩溃的绝望,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那双原本明亮如星的眼眸,此刻空洞地睁着,倒映着满地的残骸,却没有任何焦距。
“江归尘!”黎安察觉不对,快步上前。
听到这声呼唤,江归尘僵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了锈般抬起了头。
瞳孔里映入了黎安担忧与急切的脸庞,以及紧随其后、虽显疲惫但气息尚算平稳的谢默然后,江归尘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也彻底消失了。
江归尘没有说话,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声。他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却又因脱力而踉跄跪倒在地。
江归尘没有起身,而是就那样,用膝盖,在布满血污和碎骨的焦黑土地上,一点点、艰难地挪到了黎安的面前。
这个向来骄傲、脊梁挺直如松的青年,此刻伸出那双沾满污秽和血腥的手,一把环抱住了黎安的腰,将额头死死抵在了黎安的外袍上。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江归尘只是将脸深深埋着,肩膀小幅度地耸动着,发出极力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小动物般的啜泣声。
太疼了。
比被魔修围攻受伤时更疼,比灵力耗尽经脉欲裂时更疼。
在陷入魔修与异兽双重包围的绝境中,江归尘拼死抵抗。
就在快要抵抗不住的时候,江归尘察觉到了闯入者的信息,是师尊!
可为什么,这股信息离他那么近又慢慢走远了。
没事的,一定是遗迹太坏了,把人都分开了,肯定不是师尊的原因。
江归尘身陷重围,魔修的狞笑不绝于耳,以为自己再也等不来师尊了,远处悠远绵长的琴声混合着谢默然发怒的气息一同击败了他。
师尊来了,来找谢默然了。
不是他。
为了活下去,为了心底那可笑的不甘,更为了亲口问一句为什么。
在意识即将被死亡吞噬的最后一刹那,他脑海中浮现了父亲——那个被他亲自斩杀的人,在生命最后传给他的夺取他人灵根滋养自己的办法。
求生的本能,混杂着被抛弃的怨恨,压倒了他一直坚守的道心。
他“杀”了他们,夺取了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灵根本源,强行与自身濒临破碎的灵根融合。
他活下来了,力量甚至因此短暂暴涨,杀光了剩余的魔修和见证他不堪的同伴。
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没有力量重回的满足,江归尘如同一条濒死的野狗般,呆坐在自己亲手制造的、混杂着同伴与敌人尸体的地狱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干着什么。
可笑的是,最想见到的人,在不想他出现的时刻出现了。
看着他干净依旧的师尊,看着那安然无恙的谢默然,再看看满身血污、灵魂肮脏不堪的自己,江归尘只觉得一切都完了。
江归尘抱着师尊的腰,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想问为什么,想问为什么不先来救,想问师尊到底看没看到自己,可见到黎安的那一刻,又不敢了。
所有的委屈、痛苦、罪恶感,都化作了这无声的泪水。
黎安身体僵硬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青年那崩溃的情绪和几乎要将他腰勒断的力度。
他低头看着江归尘脏污的发顶,心中五味杂陈。
黎安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江归尘不断颤抖的背上,一下下,笨拙却试图给予一丝安抚。
“不疼了。”
“不疼了。”
这次,黎安主动说出了这句话。
谢默然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江归尘那从未有过的狼狈,心中并无快意,反而升起一股复杂的寒意。
他清楚地知道被逼入绝境、不得不做出违背本心之事的痛苦。眼前的江归尘,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受害者?
终于,江归尘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极度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重创让他再也支撑不住,环抱着师尊的手臂无力地滑落,整个人软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黎安探了探他的脉息,伤势极重,灵根气息更是混乱不堪,但性命暂时无虞。
他叹了口气,看向谢默然。
谢默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上前,俯下身,将昏迷不醒的江归尘背了起来。
“走吧,黎安。”谢默然低声道,“先回四季岭。”
黎安点了点头,催动灵力,感应着遗迹与外界的薄弱连接点。
“你别拉我了,让我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不好吗?”
“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我答应了师尊要把你一根头发都不少地带回去,我至于陪你在这耗这吗?”
清丽但很聒噪的男声,带着发脾气的犟种女声,从三人后方一块传来。
黎安转身想查看,又意识到自己并不能看见正常人像,问道:“他们是谁?需要我们帮一把吗?”
“师尊,一个人是符修风无痕,另一个人好像是他的小师妹,两个人都不像受伤的样子,只不过.....”
谢默然很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黎安追问,“怎么了?”
谢默然道:“他那个小师妹穿着打扮,很是与众不同。”
“就有些衣冠不整。”
黎安心里诧异,能被谢默然称为衣冠不整,该是什么样的状态?
“衣服应该是被人刻意修改过,上半身肩膀全部螺露在外,腰部非常合身,下面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广的裙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道友在裙子里塞了什么,像是一个鼓鼓的半圆。”
谢默然又仔细扫了一眼,“风无痕手机还拿了一把跟他小师妹身上衣服材质一样的伞,也是圆圆的鼓鼓的。”
听到这里,黎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就是7号飞飞飞,那个喜欢穿一身洛丽塔的女孩子。
“风无痕,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一个人在这死不了,我是来找人的,我感应到他就在这里!”飞飞飞看着风无痕这张雌雄莫辨的桃花面,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以为是游戏里一场美丽的邂逅,没想到是一个巨大的师宝男。
师尊,也就是自己游戏里的父亲,让他干嘛就干嘛,每天除了画符就是管教自己,鬼主意还特别多,自己是被他整得出也出不去。
更别说去找其他玩家了。
想着自己修仙成功的任务,就感觉一阵绝望,更不要说前面三个基础任务都没完成。
黎安不再关注这边的情况,找到突破点,三人一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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