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喜欢王思霏这个男朋友,并且毫不掩饰,有时候恋爱脑上头,王思霏也会觉得不得劲。但她知道,男人愿意否定另一个男人,是因为真拿她当朋友,才会这么仗义。
青禾街这片的店面,都是有些年头的自建房,二楼住人,一楼出租,年头久了,水泥地板起皮鼓包,坑坑洼洼泛着潮。要说人流量,实则不算少,过了九点,早上买菜的刚走,别的摊刚摆上,已经又来了客人。
招待完一个来买新年衣服的,王思霏端个塑料板凳,嘴里叼了个苹果,也没问傅喻钦,自顾自坐下。
收了富二代发来的尾款,傅喻钦边回消息,边直截了当地问:“你昨天跟林听榆商量什么了?”
咬了口林听榆带来的苹果,王思霏微眯着疲倦的眼。故意呛他:“怎么不自己去问你表妹?”
有人摆了摊子卖糖糕,他随手拍了张照片,等反应过来,已经发了出去。
王思霏刻意强调了后两个字,她最乐意和傅喻钦说这个,也爱用这词刺激他。
收起手机,傅喻钦也没逼她,只淡淡扫一眼王思霏。
要林听榆真是她表妹,这事情反倒就简单了,他压根儿用不着管。王思霏了解傅喻钦,这人算得上六亲不认。
但顺着这逻辑往下捋,既然连亲戚都不算,又有什么管的必要?
奈何王思霏今天脑袋里都是水,晃一晃就要嫌自己蠢,也懒得去深究太多,把问题就留在这。
傅喻钦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王思霏伸手,他递过去。一坐一站,一前一后,两人各自点上了火。
把打火机重新抛回去,思霏看着傅喻钦,由衷感叹了一句:“傅喻钦,你真是我见过最装的人。”
浅薄的烟雾在他面庞周围四散开,把整个人衬得更加看不透。傅喻钦抽烟的时候微微凝眉,细看其实面无表情,似乎从中得不到任何快感,一切都可有可无。
说他有瘾,偏偏又一点不避讳,并不介意让人看出来,他压根儿就没过肺。
当好学生就好好当,要混就好好混,偏偏傅喻钦混迹在两者之间,顽强到令人烦恼。
分手的人气性大,傅喻钦淡淡瞥她一眼,没说话。
“别问我什么事儿,我们女生有点小秘密不正常?她不想说,你就别问了,找人嫌。”
寒风把烟雾吹得乱晃,半晌,王思霏才缓缓开口,“总之你要是实在还好奇,就去看看呗?”
“反正你也挺久没去了,”她没用回去这个词,只说,“昨晚不算。”
言尽于此。
傅喻钦拧眉,没有再追问她,手机震动。
听鱼:【不用啦,我已经吃过早点了。】
听鱼:【谢谢GIF】
消息页面里,上一条,躺着一张青禾街巷口,红糖糕的图片。
正要打字回复,静音的手机突然震动,有人打来电话。
—
傅喻钦的微信名是海浪的图标,很随意随便配合着头像选了一个,随便到不熟的人根本想不到,他用的居然会是这样的名字。
配上头像那片深蓝的海浪,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昨晚睡到一半,林听榆是被吹进屋里的风冷醒的。
大概是房子太旧,老式的窗户插销坏掉了,半夜窗户大开,她好不容易找了根绳子,想尽办法才费劲固定好,早上醒来,鼻子就有些喘不通气。
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林听榆逼自己移开视线,发呆看着桌上摊开的试卷,好久,还是继续写题。
宋初玉今天起来的很晚,脸色也不好,拦住出来上卫生间的林听榆,先铺垫了一句:“吃过早饭没?”
“我不饿。”这会儿已经快一点了,傅喻钦没有回来。
“你不饿?”她拧眉反问,“你不饿只能在房间里躺着什么也不做?我真是请了尊大佛回来……”
毫无预兆地发难,摆明了是在挑刺。
人在屋檐下,说不难堪是假的。林听榆捏了捏指尖,停在原地,没有回话。
打量着她的表情,宋初玉问道:“你妈给你打电话了没?不是说今天回来?”
宋初静原本的计划是先从加拿大飞回国,再飞逢城,顺利的话,现在至少也已经在国内了。
这几天林听榆都联系不上她,那,宋初静按照原计划回来的概率,基本为零。
宋初玉不可能不知道,但仍然还是用灼灼的目光盯着林听榆,其中交织着打量、怀疑、迁怒。
各种毫不遮掩的情绪齐齐落在林听榆的面庞上,像一团火一样灼烧。
细看,宋初玉的五官和宋初静存在诸多相似点,生气的时候,就更像。
林听榆以前最怕宋初静生气,比起害怕,更多的是因为,她很容易就会因此感到愧疚。
小时候,林亮海会经常对着她发脾气,而宋初静基本不会。她只会对着林听榆抱怨,也对着她哭诉,情真意切地向女儿说,是因为孩子的拖累,自己才会过的这么累。
抱怨的次数多了,林听榆也就懂了,自己就是造成一切负面的原因。既然如此,那她就理应多顺从,尽量来承受造成的结果。
“我也不知道,她还没联系……”
“你是她亲生的,她不联系你联系谁?”宋初玉打断她,站起来一边质问,一边不断地重新打电话,“林听榆,我一直当你是个懂事的,怎么原来装懵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听着电话里不停重复提示“正在通话中”的机械女声,她脸色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烦躁。一边打,一边开始数给林听榆,从她来到逢城开始,到底花了自己多少钱,又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
昨晚宋初玉出去过一趟,直到后半夜才回来。本来就是利益交织互相算计的关系,自从开始在家里打麻将,她和从前在青禾街外的很多牌友,就都少了联系。
昨天和尹国飞吵完架,她出门走的远一点,去了另外一条街的牌馆,麻将没打上不说,期间还被以前的牌搭子频频阴阳怪气。
宋初玉实在忍不住,想要爆发,被一个从前玩的还不错的小姐妹扯扯袖子,好说歹说才劝住。
最后麻将没打成,憋了一肚子气,临走,小姐妹跟出来,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清楚,尹国飞在附近欠了钱,大家多少也有点情绪。
小姐妹好心,在旁边劝她看开一点,半路夫妻还是要好好考虑自己,何况她在前夫家还有两个小孩。
这些话听在宋初玉的耳朵里,就变成怜悯、炫耀,掺杂着落井下石和看不起。
有些事情一旦重新萌芽,想再掩盖住,可能性就几乎等于零。她自己好赌,也知道,赌瘾到底是多么难戒掉的东西。
强颜欢笑走出麻将馆,宋初玉时隔好久,终于又想起来,自己上了一条摇摇欲坠的船。
但是,难道这样就要离婚吗?
这个念头刚有一秒在脑海中浮现过,就立马让宋初玉惊出一身冷汗,周围人的目光,失去顶梁柱的恐惧,都让她寸步难行。
毕竟是谁说过,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人生?
她惊慌失措,又不肯及时止损,那就只能拼命思考,周围究竟还有谁,能供她自保。
宋初静和宋初玉从小一起在逢城的乡下长大,算是相依为命,长大之后,同血脉却不同命。宋初静离了大老板,还能嫁个外国人拿什么绿卡,那她凭什么要在这儿巴巴地帮她养着个拖油瓶?
电话里设定好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像程序失控后的混乱时刻,搅得她连后脑勺都在痛。
宋初玉盯着林听榆,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阴影。之前自己为她在丈夫跟前做掩护,想着小孩不容易,那谁又能来考虑一下,她过的有多辛苦?
林听榆读得懂这种眼神,想逃,却没有抬脚的能力,只能静静地被钉在原地,像流离失所还妄想生存的幼鸟。
徒劳无功,厚颜无耻。
破旧的老楼房,平常隔音效果很差,随时能听见隔壁夫妻的抱怨声、楼下小孩的尖叫声,今天却出奇地安静。
透过泛黄油腻的手机壳,机械冰冷的女声涌进林听榆的耳朵里,像有酸性的潮水涌入四肢百骸,淹没每一个骨头缝,生理性的耳鸣。
一瞬间什么都听不清。
再回过神,是一张透着诡异兴奋的脸,和很久很久之前,宋初静激动地对林听榆尖叫,说自己可以终于可以出国的时候,居然慢慢重合在一起。
宋初玉的嘴巴张张合合:“我刚刚打还是通话中,这会儿就是关机了,肯定是上了飞机!”
“也可能是别的……”
“可能什么可能?快去火车站接你妈,人肯定已经在飞机上了,我打三个电话都是关机,她上次跟我说的航班就是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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